“唉,真是富貴人也有富貴病啊。似我這般多好,了無牽挂,從來不愁家裡有婆娘煩我。想喝花酒就喝花酒。”百尺感慨道。
白一心哼哼道:“你倒是可以試試出去喝花酒。”
百尺連忙蹲下身,一面給白一心捶腿一面道:“師尊,我哪敢啊。您說皇上這煩心事兒,咱們要怎麼幫皇上解決呢?”
“老規矩,你先去打聽打聽宮中王昭儀娘家是個什麼情況。”
“得嘞!”百尺說着便要走。
白一心叫住了他,手指在桌面點了點。百尺一臉不解道:“什麼?”
“私房錢。”
百尺頓時哭喪起了臉來,悲痛道:“師尊,你怎麼就知道我藏了私房錢?”
“尋常讓你辦個事兒,你都是要讨些銀兩出去使的。今兒個應的這麼爽快,還這麼迫不及待。可不是藏了私房錢準備出去胡天胡地麼!”
百尺挪着沉重的步伐,從袖中掏出了自己私藏的香油錢,一臉痛苦地擺在了桌上。白一心目光略略一掃,擡起了衣袖。
百尺歎了口氣,以師尊的摳門程度。就是一枚銅闆她都要吹半天看看是不是真的,他的寶貝錢串子是保不住了。
白一心摸索了半晌,竟然從袖中摸出了一枚銀錠子,擺在了百尺那堆私房錢中央。
他驚愕地看着她:“師......師......師尊,你這是——”
“查王昭儀的過程中可能會有用到銀兩的地方,你把這些都拿着。不準給我胡吃海塞的亂用!”
百尺一面頭點如搗蒜将錢飛快地摟進了懷裡,一面心下狐疑,忍不住問道:“師尊,我怎麼覺得你這不是盡心盡力為皇上辦事,倒好像跟這王昭儀有仇似的?!”
白一心翻了個白眼:“誰教你的話這麼多,趕快幹活兒去!”
百尺連忙抱着他的錢飛跑出了膳房,心下暗自咋舌。師尊這一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他掂量着,這銀子怎麼着也得有十兩吧。
這在長安雖然算不得很大一筆錢,但一個五品的官員一個月的俸祿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多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師尊想以小博大。皇上畢竟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師父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靠的皇上撐腰。所以為皇上消除了煩心事兒,今後是細水長流的好處。
膳房裡,白一心吃光了最後一粒米,這才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填飽肚子的感覺無論何時都是如此美好,尤其是經曆過餓到搜飯也肯吃的日之後,總會讓人分外珍惜每一頓飯。
吃飽喝足,她才有心思回想起今日遇到許凝婉的模樣。自她第一次在府上見到她以來,從來都是她趾高氣昂地看她。從未見過許凝婉有過今日這般低聲下氣。
原來,時至今日,她都未能和大将軍生下一兒半女。不過這恐怕也不能怪許凝婉,畢竟邊疆戰事吃緊,大将軍戍邊戍了五年。中途倒是回來了幾次,卻效仿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
可人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依舊有本事讓妻子懷上身孕。許凝婉就沒有先賢的本事了。
至于那個王昭儀,白一心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百尺說的不錯,她确實跟她有仇。
七年前,她初來長安,人生地不熟。那時候大将軍對她還興趣正濃,整日裡陪着她。
時間久了,他到底還是有些朝廷上的事情要處理。有時候忙起來便整日不回家。即便是回來了,多數也都是夜闌人靜。
有時候她深夜醒過來,一轉身就看到身旁躺了個人。大将軍的眉眼很好看,她無數次在深夜裡偷偷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有時候看着他還能癡癡地笑出來。
那一段時間,白一心并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存在,已經讓很多人覺得礙眼。她隻是沉浸在那小小的歡愉之中,隻想和他每日都見面。
可是大将軍擔心她在府中苦悶,便讓她多和長安的千金小姐們多來玩來往,結交一些朋友。
其實白一心是有朋友的,最初來長安的時候結識了林柱國家的郡主林依洛。偶爾兩人也會相約去郊外踏青,或者在廟會的時候一起出外玩樂。
兩人身份有别,可是心思都很單純性情爽快的人,所以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故而郡主壽宴也邀請了她前往。
算起來,那應該是白一心在長安第一次遇見那麼多的貴胄小姐。那些名門之後,多數都矜持端莊。舉手投足都是慢條斯理,看起來也是溫和有禮的。
她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場面,隻覺得各處都很新鮮。便在郡主的府邸上四下參觀,無意之中遇到了也一同受邀前來的許凝婉和如今的萬昭儀。
那日的許凝婉還隻是個十八妙齡的少女,穿着一件青黛色的長裙,群邊上綴着幾绺璎珞。漆黑的長發上戴着華貴的發飾,那時候白一心連那些發飾是什麼都認不出來。
但她知道,長安的貴女們都開罪不起,又不知道她身為大将軍的小妾,見到這些人該如何自處。便隻是呆愣在原處。
而王昭儀那時候并不起眼,她站在許凝婉的身後,像個小尾巴一般。說話都要湊得很近,眉飛色舞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許凝婉目光四處逡巡着,根本沒有認真聽她說話,隻是偶爾敷衍地答上兩句。兩人遠遠見了白一心,神情便變了。
兩人低語了幾句,目光卻在細細打量白一心。
這樣的眼神,白一心早已經習慣了。她發現長安城的人都特别愛打量人,希冀着在最初的相識中,就能從外表判斷出一個人的身份。
顯然,兩人是知道白一心身份的。于是許凝婉款款走上前來,居高臨下看着白一心:“你便是白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