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儀雙手合十道:“多謝國師饋贈,本宮定如國師所言,絕不會多燒。”
白一心這才安心地離去。
她偷偷握着袖中的那一卷書冊,心中激動萬分,找小郡主的事情總算是有了些頭緒。
白一心路過禦花園,忽然瞥見前方浩浩蕩蕩走過一群人。瞧着那喜鵲登梅簪,白一心便認出了來人。
這是宮中的老人了,當年皇上還沒登基的時候就已經入府。後來入了宮,熬着年份升了妃位的,正是明妃。她在宮中年長一些,皇上對她也頗為照拂。隻是她姿色平平,為人又不是那般通透,所以寵愛是說不上的。
好在明妃脾氣一向是好,出了名是個老好人。宮中不少妃嫔都愛往她那裡跑,閑話家常之餘,還會得點賞賜。
不過今日,明妃是滿面怒容,胸口起伏不定的。白一心暗自咋舌,她見過這位明妃幾次。平日裡都是樂呵呵的,怎麼今日會氣成這樣?
于是白一心停住了腳步,站在顯眼的地方,假裝不經意地踱着步子。果然明妃一眼瞧見了她,不多時就來到了她身邊。
白一心這才做出剛看到她的模樣,雙手合十道:“明妃娘娘有禮。”
明妃亦是雙手合十還了禮,面上的怒容隐去了不少,溫聲道:“墨離國師今日是受陛下召見麼?”
白一心輕輕搖了搖頭,不疾不徐道:“是有娘娘心中有惑。”
明妃聞言歎了口氣:“左不過都是想得到皇上的寵愛。宮中人人都想,皇上卻隻有一位。”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掩飾道,“對了,聽聞國師祭天大典之日要扶乩占蔔,推演國運。國師這般厲害,能否為本宮推演一下家族的運數呢?”
白一心擡眼望着她,心下了然,明妃這定然是家中出了事情。她緩緩道:“推演國運乃是大事,
需要消耗很多的心神。為保不出意外,我需要養精蓄銳。對娘娘也是愛莫能助。不過——”
明妃本是失望,但聽到最後兩個字,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十方神殿新來了一位護法,道行高深。改日我可以給娘娘引薦引薦。”
明妃其實對白一心也是将信将疑,但皇上既然信她,便有一定的道理。今日她也是随口一問,終究解決問題不是考這些虛無缥缈的法術。所以明妃寒暄了兩句,便辭别了白一心。
但白一心卻将這件事擺在了心上。明妃或許不記得她了,可白一心卻忘不了。多年前宮宴,大将軍将她帶入宮中。此舉引起了太後的不滿,故而處處言辭諷刺。其他人見狀便落井下石。
她其實早知道自己出生寒微,也不想入宮來。可是大将軍卻非要帶她入宮,說什麼醜媳婦也要見公婆。太後是最疼大将軍的人,倘若是太後也能接納她,喜愛她,或許會有轉機。
白一心不知道将軍說的轉機是什麼意思。她那時候隻是本能地畏懼,害怕接觸到長安最權勢滔天的女人。可他還是帶她來了。
結果如她所料,簡直是一場噩夢。長安城的貴女們個個身負絕學,彈琴,跳舞,詩書,都能博得太後的歡心。輪到了她,字也不識幾個,琴棋書畫一樣不會。
太後問她會什麼,她總不能說自己會給人推演算命吧?何況她當時一眼便瞧出太後今年将有疾厄,又不敢真的說出來,無比困窘。
即便是大将軍為她解圍,可那些貴女們嘲諷的眼神,卻讓她無比刺傷。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也無心融入長安這些世家千金之中。偏偏大将軍總是要她面對這一切。
如今回想起來,白一心覺得,大将軍對她的愛,全都是枷鎖。像是将她丢進了一個精緻卻危機四伏的牢籠裡,隻是當時的她未能察覺到這繁花似錦之下掩藏的殺機。
那一日,她多喝了兩杯酒,不小心碰翻了酒杯,弄濕了衣裳。所有人都以輕蔑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在嘲諷她的倉皇。隻有當時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明妃,她不動聲色地讓自己的丫鬟偷偷指點了萬媛。
萬媛這才帶着白一心離席,向明妃的姑姑,如今的太妃借了件衣裳。
仇恨她要銘記,可是恩情也總是要報的。于是白一心回到十方神殿,便派了小神使去打探與明妃相關的事情。
剛囑托完,百尺便推門走了進來。他手中捧着一疊乳白色的糕點,目光卻落在了那離去的小神使身上。
白一心摘下面紗,自己斟了杯茶的。百尺連忙上前,捧來了糕點道:“師尊,這是我做的槐花糕,你嘗嘗?”
白一心捏了一塊糕點,忽的想起了她囑托大将軍辦的事情,便問道:“對了,你給恩人送巴豆糕了麼?”
百尺連連點頭,得意道:“我不僅給他送了,還給護法大人也送了。”
白一心剛咬了一口糕點,聞言立刻拍案而起:“你怎麼能給護法送呢?!你——”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百尺一眼,丢下那咬了一口的糕點,推門而出。
百尺委屈地癟着嘴,他還想說,他給師尊吃的也是巴豆糕呢。這一片孝心的,他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