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參歎息一聲,年輕時候隻想着仕途,太過忽略了家裡,現在他想修複父子關系已經是奢望了。
長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和妻子妙音對長子用了十二分的心血照顧培養,長子也不負他們所願,讀書好,性子乖巧卻不失銳氣,長成了他們所希望的樣子,長成了世人眼中合格的當家人的形象;後來也順順利利的考中了狀元當了官,平平穩穩的娶妻生子了。
次子出生的那段時間剛好是自己打拼的時候,他必須加倍努力才能平步青雲,對家裡的确是忽略了,不如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那樣關注。
說那個時候他的精力全部都放在百姓萬民上倒也太高估了他,他的初心的确是想要為百姓做事的,後來當了官,才知道官場上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同期的能人很多,為了能在官場上走的更遠,他必須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公事上,也的的确确是為了百姓做了許多實事。
但總是覺得,家裡的事情不如公務重要,總是可以再放一放,後來他遠赴外城辦事,竟也來不及看妻子最後一眼。
隻有這一次的,他感覺到了家裡的人是會走的,是會變化的。
但終究是習慣了将百姓和公事放在第一位,他的官職越來越高,高到别人已經不會再稱呼他繼承的爵位“陸國公”,而是逐漸稱呼他的官職為“陸尚書”、“陸閣老”“陸首輔”,他身上的責任也越來越大,擔子也越來越重,公務也越來越繁忙,更加沒有時間了。
等他想停下來歇一歇的時候,發現兒子已經和他不親了,整天調皮搗蛋,上蹿下跳,功課也一落千丈,于是就變成了訓斥。後來母親年紀漸長,對于府裡的事情越來越力不從心,對于孩子的管教更是無能為力,他想,或許找個當家主母在家裡能好一些,于是有了李茹。
李茹是個好妻子。府内上下都打點的妥帖極了,上到他的老母,下到他的兒子,再到府内的仆人,都很喜歡她,便是一向讓他頭疼的次子,在李茹面前也比在他面前要乖,他漸漸地就放手完全不管了。
就算次子搬出去了,他在了解到李茹并沒有苛待孩子之後,就是臭小子自己異性天開的離開家,那個時候他也并沒有放在心上,隻是罵了幾句,以為川兒離開幾天,知道生活艱辛就回來了。沒成想,次子這一離開,就是好多年,他再也管不到他了。
“朝中的事情,我保證,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不會有人給軍中使袢子的。”陸鴻參收起思緒,現在的他隻能做到這個了。
陸裕川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說了一聲:“多謝。”他還以為陸鴻參要告誡他不要胡來,要從小事做起一步一步走穩、走紮實,不要憑借有後台就嚣張跋扈,不要貪功冒進等等,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從他嘴裡聽到這個。
不過也是,保證邊境的後方物資也是朝廷大事,是他應該做的,這麼一想,他就放平了心态。
陸鴻參隻能搖頭苦笑。
陸裕川想到什麼,朝陸鴻參拱了拱手:“我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
您。
陸鴻參心中酸澀,這孩子連父親都不願意喊了嗎?
于是也隻能颔首:“你說。”
“我成親後馬上就要離開,央央年紀還小,想請您和夫人多多照顧一下她。”祖母和李茹那邊他也說了,應當不會為難央央的,但陸鴻參畢竟是一家之主,他的态度才是決定底下人的關鍵。
陸鴻參肅聲道:“自然。此次本就是陸家虧欠于她,府内上下不會有人為難她的,”想了想又說道:“阿茹那邊我也會說的,還有你大哥的任命下來了,他們倆口子會留在京城,我會讓你大嫂好生照顧她的,你不必擔心。”
陸裕川點點頭,他也不擔心家裡人會欺負她,隻是提前交代一聲罷了。
陸鴻參看着兒子的什麼,在提到昭和郡主的時候,神情明顯柔和了下來,心中不禁也為他歡喜。難得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昭和郡主果然在他心裡很重要。
而周錦悅這邊的氣氛就歡快許多。
她的外祖家也來了人,上上下下都很熱鬧,一邊感慨于她終于要出嫁了,又舍不得她這麼早嫁人,一時間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周錦悅的母親不在,有外祖家的王老太君和舅母在,傅芝也不方便作為母親說寫些什麼,老太太是和外孫女一起睡的,将成親要注意的事項給她說清楚,怎麼對待長輩,怎麼對待婆母,和小叔和嫂子又是一個什麼态度。
屋内的燭光一排接着一排,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晝,屋内的紅色妝台上堆滿了金銀首飾、朱玉翡翠,還有提前貼好的大紅囍字,散發出明豔的色澤。
王老太君摟着外孫女,像是摟着年輕時候的女兒。
“我沒想到,你成親這麼早,比你母親成親還要早。想你小時候的樣子,就好像還在昨天一樣,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