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理寺劫獄之後,周錦悅便時刻關注着朝堂對此事的動向,朝堂上的的每一寸空氣流動都仿佛承載着權力鬥争的暗流。
她本人自是不方便露面,但也時刻關注着大理寺和白晟甯那邊的情況。
那日因為大理寺的牢獄失火,着實在朝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皇帝暴怒,首當其沖的就是周錦明的舅舅,傅傑的父親傅通。
傅通身為大理寺卿,他就是頭一個挨批評的。周錦悅對此很是愧疚,雖然火不是她放的,但她包庇了放火的人。
但傅通為官多年,倒不至于因為這點事被皇帝記恨上,隻是公務上有些麻煩罷了,畢竟是在他的管轄下出的事。
但令周錦悅沒想到的是,傅通的麻煩在其次,更大的麻煩是,皇帝和太子再次起了沖突。
太子與皇帝之間的裂痕,如同冬日裡被冰封的湖面,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藏洶湧。
皇帝本就對太子不滿,太子在皇帝已經給王林定罪的情況下,還是一力為王林求情,此次關押王林的牢獄失火,皇帝似乎懷疑其中有太子的手筆,據中宮傳來的消息,皇帝歲雖未在朝堂之上公然責罵太子,但私下言語之間,卻已然認定此事與太子有關,對傅通這個大理寺卿反而隻是口頭斥責了幾句。
柳滄瀾做的十分缜密,他事先就準備好了屍體,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那些人運進去的,那把火更是把那些死士的标志燒的面目全非,也沒人認出來。
因此傅通隻是因為失火一事受了斥責,并沒有其他損失。
與皇帝的懷疑比起來,那幾句斥責更加的微不足道了。若是皇帝說出口也就罷了,太子還有辦法自證清白,可偏偏皇帝隻是懷疑,讓太子想辯解也自證無門。
皇帝不僅僅是隻是私下态度上對太子個人能力的質疑,更是頻頻對太子背後勢力加以警示與打壓。從前與太子綁在一起的利益團體,已有分崩離析之勢。
後來又幾次三番,皇帝對其言辭嚴厲,直指太子“不思進取、婦人之仁”,這不僅是對太子政治才能的否定,更隐含着對太子繼承大統能力的深深憂慮。
每一次的斥責,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在太子與皇帝之間本就脆弱的信任之橋上,又添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各方的消息都表明,皇帝已有廢儲之心。
周錦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切,她的心中既有對太子的同情與擔憂,也有對朝堂局勢複雜多變的深刻認識。
周錦悅最近頻繁來往于皇後的椒房殿。
和上一次見面相比,皇後的眼角眉梢透出的疲憊之色更濃了。
皇帝這是鐵了心看太子不順眼,便是太子什麼都不做,也是錯的。
最累的是皇後姨母。
周錦悅看着皇後鬓角的白發有些心疼。
太子屢屢抱怨皇帝對他的打壓,卻又沒有辦法做出什麼實際的成績,皇帝不滿,皇後和皇帝的關系再親密,也親不過兒子,于是帝後之間的情分便在一次次的争吵中消耗殆盡。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後宮諸人。
朝堂上不消說,許多原先看好太子的朝臣這段時間也慢慢退回去了,選擇觀望。
至于後宮......
周錦悅最近連連跑皇宮,正是為了即将發生的一件大事。
皇家的祭祀禮就要到了。
這是皇家祭祀中一個極其重要的日子,京中所有有品級的官員及命婦都要參加,所有人都必須在辰時三刻之前趕到。
周錦悅身為一個有品級的郡主,自然要參加。
陸家在京城的幾位女眷都有品階在身,也都是要參加的。
周錦悅在這一天早早的就起來了,換上了命婦的正裝。這種在祭祀場合穿的正裝是十分繁瑣厚重的,層層疊疊的衣衫,再加上頭上裝飾,看起來富貴非常。當然,其中的重量也隻有穿上的人能感受到。
陸家的女眷主要還是老夫人領頭,周錦悅隻需要跟着老夫人和婆婆嫂嫂就好了。她正在想找個什麼借口獨自去找一趟皇後,不料剛進宮,就有皇後身邊的宮人來請。
“皇後娘娘聽說二少夫人早早就到了宮中,便使了婢子請夫人過去一趟,等會兒和永樂公主一起去參加祭禮。”
陸家人皆知曉周錦悅與皇後的關系好,這樣的宣召也是合理的,都沒有阻攔。
皇後此時正在内殿中等她。
聽到聲音,皇後轉過頭來:“央央,你來了。”昔日美麗端莊的美人頭上已經出現了幾根銀絲,盡管看起來還是年輕,但語氣十分滄桑。
周錦悅聽得有些不忍,走上前去,蹲下來握着皇後的手:“娘娘,情況如何,人抓到了嗎?”
皇後垂眸,感激的看着這個孩子:“多虧你留了個心眼,不然今日我便交代不過去了。”
皇後慶幸她一開始就十分信任這個侄女,否則也不會聽從周錦悅的話,從她供奉的佛堂裡抓到了别人提前放入的巫蠱娃娃。
今上的生母就是被巫蠱之案害死的,若是在她這裡發現了詛咒天子的巫蠱娃娃,她這個皇後,怕是要做到頭了。
即便皇帝念着夫妻多年的情分,不會廢她,怕是也會留下隔閡,轉移她後宮之主的權利。
隻可惜那回沒有将釘子全部拔幹淨。還是周錦悅上回提醒她,讓她注意接觸祭祀禮服的人。
皇朝祭祀是大事,在祭典上,皇後的禮服出現差錯,也是一等一的大事。
皇後領着她去地上那一攤金燦燦的禮服。
周錦悅翻了一下,已經有被撕裂的痕迹了。
祭祀用的布料是最上等的錦緞,講究華麗肅穆,韌性也不是可以輕易人為撕爛的。
周錦悅隻輕輕撕了一下,這個裙擺便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