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陸裕卓手裡的證據比他的人更先一步回到京城。
帶着證據的死士一刻都沒有耽擱,回到京城的當天就去見了陸鴻參。
陸首輔連夜進宮,将證據呈上。
周錦悅不敢在皇宮裡面放人,隻能根據皇後那裡的消息來推測皇帝的反應。
皇帝果然震怒,第二日就拖着病體親自上朝,免除了白晟甯的監國之權。
朝上衆人敏感的嗅到,風向又變了。
但看看老皇帝那随時可能歸西的樣子,還是有不少人支持甯王殿下。
明毅帝已經沒辦法坐立在龍椅上了。
身體衰敗至此,再想改換太子人選,皇帝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何況,甯王殿下哪裡不好了?
禮賢下士,平易近人,能文能武,不選四皇子,難道要選暴戾好色的二皇子嗎?
還是遠在邊關、罪臣之後的五皇子?還沒及冠禮的六皇子,以及豆丁大的七皇子?
怎麼看都是四皇子比較合适吧。
周錦悅在宮外,也不上朝,尚沒有什麼感覺。
隻有養心殿伺候的宮人才能感覺到,這滅頂的皇威。
明毅帝卧床在殿内,白晟甯跪在床頭伺疾。
“父皇,藥好了,還是趁熱喝了吧。”
明毅帝看他一身紫色王爺朝服,頭戴赤金簪,看起來仍舊和平時一樣恭謙孝順,他擡手接了藥碗,試了試溫度,正好,便一口飲下了。
不得不說,這個兒子怪細心的,這些恰到好處的小事上,這些兒子沒一個比得上他的。
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怎麼就做了那樣的事呢。
明毅帝喝完藥,還是止不住的咳了咳,然後才問道:“朕今日收回監國之權,你心中可有怨氣?”
白晟甯低将藥碗遞給了明毅帝的貼身太監之後,便低垂着頭跪坐好,末了,方恭敬道:“監國之權本就是父皇給予的,父皇想收回,也是應當的。”隻是寬大的袍擺中雙拳已經握緊。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毅帝對他的态度突然又變了。
不知為何,明毅帝看着白晟甯依舊恭敬的姿态,覺得假的不正常。
這個兒子好像一直是這樣的。
便是當初榮貴妃死了之後,這個兒子也隻有當時哭了一哭,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日的狀态,沒有任何憤懑,就好像就沒有榮貴妃這個人了。
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是披着一副溫和面孔的冷血怪獸。
皇後說他殺死了太子,他不相信。
因為老四平日裡表現出來的一直是溫和無害的形象,他怎麼可能會殺太子呢?
老四平日賢名在外,沒有一個人說老四不好的,便是他自己這些日子的觀察,也沒看出來什麼問題。
不,不,明毅帝突然想起來,老四好像和一些朝臣交往頻繁,但因為平日裡對誰都溫和,一直是這樣的,他也就忽略了。
吏部的人,尤其是那個被老四引為知己的季承平,來往也太密切了些,還有他的親事,永甯原先定下的親事,無不是對他有利的。
明毅帝恍惚着,自己當初是為什麼替這對兄妹選了這兩家人來着?他竟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永甯的婚事的确是自己給挑的,但是好像是哪個妃嫔提的意見?
老四的婚事?哦,好像是通過選秀選出來的。
看起來好像都和老四本人沒有什麼關系。
可明毅帝也不是傻子,多年的皇帝生涯,在被陸鴻參遞上了的那些東西挑破了濾鏡之後,很快就想到了背後的關系。
不管婚事是怎麼定下的,可最後的得利者都是老四。
他以前竟然沒有發現。
妃嫔,選秀,假/币,私自開采鐵礦,豢養私兵,通敵叛國!!他在後宮安插了人嗎?在朝中又安插了多少人?
“咳咳,咳......”明毅帝想到此處,咳得不行。
白晟甯忙上前來,輕撫着明毅帝的後背:“父皇,父皇......”
明毅帝看着他,忽然道:“還記得你小時候念書最好,寫的字得了太傅的誇贊,便眼巴巴的拿來給朕看。”
白晟甯紅了眼眶:“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父皇還記得。”
明毅帝看着他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斷了,分明是這樣好的一個孩子,他不能憑陸裕卓的一面之詞就斷定自己的兒子有罪,那些東西,他總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辯解的機會。
明毅帝決定要等陸裕卓回來,讓老四和他當面對質。
但這太子之位,暫時還是不能定,那封未蓋印冊立诏書,還是先毀掉吧——自己這個狀态,不應該寫冊立太子的诏書,而是該寫傳位诏書了。
隻是,想到豢養私兵......明毅帝的眼神暗了暗,最好這個兒子不要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