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這兩句話，又覺得心情很微妙，林糖心又把這些話一字一字地删除了。為什麼她要把決定權交到對方？如果要和對方做情侶，她也是做決定的一方啊。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自己對夏廣白動心之餘，不夠信任自己和對方，甚至，還有些“不配得感”？

林糖心糾結到不行，最終，隻是發了個“晚安”的貼圖過去。

***

與此同時，夏廣白也在卧室裡盯着手機。和林糖心發微信讓他緊張不已，心髒砰砰直跳。

夏廣白暗想：糟糕，今天抱了她，差點親了她……怎麼會那麼着急呢？我甚至都還沒有正式告白，要她做我女朋友……她該不會覺得我太急切了，甚至覺得我很惡心吧。

越是譴責自己，她的影像就越是浮現在眼前。她花瓣般的嘴唇近在咫尺，他一想起就心動。

不過，從林糖心的回應來看，她并不讨厭自己，沒有拒絕自己和她一起上下班的邀請。

至于她說的“真實的自己”，夏廣白理解到她應該是在說診斷的事，但，那是過去的事了呀？除非，林糖心如今的溫柔和完美，都是她僞裝出來的。

感覺不太像。夏廣白心想。

她也許也像他似的，會戴上專業的面具，但是她的溫柔，絕不是假的。她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去而已吧。夏廣白對此有所直覺。

而且，“八點去精神科查房？”夏廣白讀出她微信的内容。

臨床心理科和精神科，本來就是該緊密合作的，這在英國是司空見慣的事，在國内卻還在摸索和起步。但哪怕就是在英國，這兩科也沖突不斷。夏廣白對林糖心今後的處境感到擔憂。

微信對話框裡顯示林糖心還在輸入。她要給自己打什麼呢？

夏廣白就在手機屏幕另一端期待地等着。結果，等來的就隻是一張“晚安”的貼圖。

就在他感到失落、在想着要回什麼時，有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給他發了微信：

Dr 沈：好久不見，從奧利弗那裡聽說你回國了。我也是。我辭去了牛津心髒外科的工作。

夏廣白盯着這條微信，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内心忽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沈瑞芝。他曾經深愛過的人，如今忽然出現了。果然，他在雨幕中看到的她不是錯覺。

“她為什麼要聯系我？” 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夏廣白的腦海裡。

良久，他的手滑向屏幕，打出一句“為什麼辭職？”，稍微猶豫了一下，終于發了出去。

就在這時，屏幕再度亮起。

Dr 沈：辭職和回國是因為，我的手在手術中開始出現劇烈的疼痛，有時候甚至會不自主地發抖。我再也沒辦法拿手術刀了。

夏廣白看着這微信，變色。

曾經，成為心髒外科醫生是沈瑞芝所有的夢想，她為此寒窗苦讀十餘載，在她攀登到金字塔頂端的牛津心外科時，手竟然受傷了？

幹炒牛河：具體診斷是什麼？神經影像學檢查做了嗎？肌電圖結果？

Dr 沈：當然。有能力做的檢查所有都做了，什麼都找不到，牛津那個神内就給我下了個FND的診斷。

FND的全稱是功能性神經障礙。夏廣白愣住了，也就是說，不是器質性病因？

幹炒牛河：功能性神經障礙，是不是更偏向于心理或壓力因素誘發？

Dr 沈：心理評估還沒有機會深入做，我還在他們的輪候冊上呢。都等了一年了，英國的效率你懂的。目前的症狀已經嚴重影響生活了，暫時沒辦法繼續在臨床一線工作。

幹炒牛河：你把你的片子發給我看看。可以做一次高分辨率MRI結合DTI（彌散張量成像）。我幫你問一下神經内科或康複科的醫生。

Dr 沈：我明天一早先去你們嶺南醫院拍片。能不能抽空聊一聊？我有點茫然……感覺這些年我的努力，一下子全都失去了意義。

沈瑞芝的這些話，像好幾顆石子投入水中，瞬間打破了夏廣白努力維持的平靜。

——要不要和沈瑞芝見面？

夏廣白才确定了自己對林糖心的感情，他不想見什麼前女友，讓她打攪了新的感情；可是，他們也還是熟人啊，沈瑞芝也坦承了這樣重大的事，手受傷了……作為朋友和醫生，夏廣白都不可能視而不見。

他盯着手機屏幕，手指懸在輸入框上，仿佛在進行激烈的内心掙紮。最終，他還是打了一句：

幹炒牛河：你明天什麼時候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