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玲看着林糖心,陽光映照在她波西米亞風的長裙上,胸前的金屬長鍊微微閃爍。她精靈般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同情和擔憂。
也是啊,當時撞見她最不堪的一面的,除了學醫的夏廣白和林俊城,還有巫玲。
巫玲,這個臨床的局外人,會不會覺得她很變态?
一股難堪的情緒翻湧上來,林糖心移開了視線。她的手上還纏着繃帶,傷口隐隐作痛。
林俊城似乎有些遲疑,還是開口道:“姐,我和巫玲說了……你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的事。你不介意吧?”
林糖心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擺擺手:“不介意,巫玲不覺得困擾就好。”
巫玲從背包裡取出一盒精緻的巧克力,推到林糖心面前。
林糖心一怔,頓時有些羞愧:“這怎麼好意思……”
巫玲的目光溫柔,小心翼翼:“林俊城和我說了,你的病症讓你對被抛棄特别敏感,遇到刺激的時候,情緒會迅速失控,對吧?”
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自己的情況,林糖心點點頭,低垂着眼簾,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嗫嚅道:“對不起。”
巫玲拍拍林糖心的肩膀:“糖心姐,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你緩解痛苦,但……我是你的朋友。我會陪着你,一起面對。”
林糖心心頭一顫,仿佛有海浪翻湧,情緒起伏不定。林俊城在旁邊也看着她們。
林糖心輕輕接過那盒巧克力,低聲道:“謝謝。”
望着巫玲那雙如瑪瑙般澄澈的眼睛,林糖心在想,她應該試着去信任身邊的人。
或許,面對夏廣白,也該如此吧?
***
這天夜晚,林糖心邀請夏廣白一起過來。他們四人一起吃晚飯,夏廣白和林糖心兩個人是做菜的主力。林俊城和巫玲在外面整理着。
“今天收到你的邀請,我很高興。”夏廣白說,他站在煤氣爐前,抄起鍋鏟,鍋裡正滋啦作響——他正在炒米粉。每一根粉都被生抽和老抽染上一層漂亮的琥珀色,他手腕輕巧一抖,鍋裡發出“啪嗒”一聲,豆芽和韭黃在熱油裡跳躍。
“嗯,我應該多邀請你的。”林糖心謹慎地說,在旁邊用小火慢慢炖着一鍋胡椒豬肚湯,湯水奶白,胡椒的辛香和炒米粉的香味一起彌漫在廚房裡。
“哇!他們倆也太厲害了吧。”聞着這堪比中餐廳的香氣,”林俊城和巫玲都驚歎着他們這兩個海歸的廚藝。
“說真的,有他倆在下廚,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林俊城笑道,在客廳的餐桌上擺着碗筷。
“我覺得他們特别有默契。”巫玲看着兩人的背影說,“他們到現在,還不是男女朋友嗎?”
林俊城想起他和巫玲交往還算順利,巫玲曾經在學校食堂外面擺攤着玩。當時,林俊城隻是找過她幾次算塔羅牌,在大學日常生活中又産生了一些交集,就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不知道,可能我們是學生,他們在醫院正式工作了的人,想法不一樣吧。”林俊城聳肩。
“糖心姐擔心自己的病情?”
林俊城點了點頭:“這可能是最大的原因吧。”
“我還有種感覺……糖心姐心裡好像裝着别的人。”巫玲放着紙巾。
“啊?我從來不知道她有喜歡過任何人。她連朋友也沒有。”林俊城愣住,“她對夏醫生算是挺上心的了。你是怎樣得出這個結論的啊?”
“不知道,隻是一種直覺。”巫玲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糖心的背影。
***
廚房裡的兩人還在邊忙活邊交談。
“你要是想陪爺爺的話,你不用和我們一起吃,把菜都帶回去就可以了……”林糖心炒着一盤蒜蓉菜心,用湯勺舀了一點清湯進鍋裡,聽着水汽“刺啦”一下騰空而起,再熟練地把切好的蒜蓉撒進去。
“爺爺現在睡着了,我和你們吃完再帶菜回去給他吃也行。”夏廣白低聲說,他談論起爺爺的時候,聲音總是很輕,一不留神就要淹沒在抽油煙機的聲音裡,不過,林糖心聽到了。
話說回來,住在這裡這麼久,林糖心還沒有見過夏廣白的爺爺,她隻是隐約在樓下擡頭看時,看到一名老人家坐在書房的窗邊,榕樹濃密的樹影映照在窗玻璃上,錯落有緻。一眼看過去,那幅畫面甚至是恬靜的。
夏廣白好像小心地保護着她和他爺爺兩個人,有意不讓他們見面,或者說,似乎在害怕他們見面。
林糖心炒好青菜就關了火,轉身看着在擺盤的夏廣白。
“你爺爺最近怎麼樣?”林糖心一邊用鍋鏟把菜心擺到碟子裡,一邊問。
“嗯……我覺得他衰弱得特别快,今天還把我錯認成我爸了。”夏廣白的語氣像孩子一樣無助,“你說,他會不會很快就不記得我了?”
林糖心也替他感到難過:“他不會,這麼久以來,一直是你在照顧他。你深愛着爺爺,爺爺心裡也一定深愛着你。”
夏廣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碟子都端出去。他在出廚房前說:“糖心,你知道嗎,我就喜歡聽你說這種話,哪怕你是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