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幅畫做談話的引子，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那麼，這幅畫就暫時由我保管，我把它分享給夏醫生和大家看。我下周同一時間來看你。”林糖心抱住了他的畫。

“謝謝你林醫生。”秦烨說，“未來，我也要繼續畫‘疼痛的形狀’嗎？”

“當然，你可以繼續畫你的疼痛，然後，你可以畫你面對醫護人員，或者不同人的心情。隻要是加劇你的疼痛的，都可以畫下來，甚至可以畫藥物給你的感覺。”

秦烨聽着，忍不住拿筆記了一下，虛弱地笑了一下：“那我可以畫的素材就多了。”

林糖心臨走前，秦烨對她說了一句：“林醫生，其實我看到了ICU的那個視頻……”

林糖心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連忙轉過身來。

“如果我不認識你，我也許會相信網上的人說的話。”秦烨看着她的眼睛，臉上盡管蒼白虛弱，卻滿是堅定，“但是正因為我和你交談過，我認為你沒有做錯，是那個患者家屬太激動了。”

簡單的兩句話，讓林糖心非常感動：

“謝謝你秦烨。我也想盡力幫助你……希望你可以趕快好起來。不管是你現在的疼痛，還有你未來的境遇。”

真沒想到，在經過和患者的心理治療後，她竟然自己也得到了治愈和勇氣。

***

醫生辦公室裡，一衆腫瘤科年輕的醫學生剛剛跟着另一名主治醫師查房回來，看到林糖心都點了點頭。

林俊城也在其中，手裡拿着病曆：“姐，你這麼早就來看病人？我剛記錄完。”

在工作場合的林俊城，穿着白大褂，看起來和私底下相當不同。

“嗯，是夏醫生負責的病人。”林糖心說，“不知道他手術什麼時候結束？我想交接一下。”

“快了吧。他是一助，一早就過來了。”林俊城豔羨道，“說到實習，我在腫瘤科的實習也差不多結束了，下午去急診科預先練練縫合，急診後面我就要去外科了。”

“啊，好像夏醫生也要輪崗。他在腫瘤科也快結束了吧？”林糖心回憶着。

也許林糖心自己不知道吧，她總是在提夏廣白，比誰都要關注他的誰。林俊城看着堂姐想笑。

“像夏醫生這種級别的大神，像初級規培醫生那樣輪崗，不知道高層是怎麼想的。”林俊城搖頭。

“嗯，夏醫生是應該趕快選科當主治。”林糖心看着病例上面夏廣白作為主診大夫的簽名。

“醫院對你們海外回來的醫務人員好像不太公平的樣子。我上次就聽從ICU實習回來的醫生說了，他們對一個加拿大醫生的待遇很不公平。”林俊城同情地說。

他說的，是洪钰吧。林糖心想道，看來洪钰果然日子不好過，有機會也得關心她一下才行。

這時手術室門開了，兩名醫生走了出來，戴着口罩和穿着手術服，手術服上有血迹，幾名家屬蜂擁而至。後面的就是夏廣白，他一眼看到了林糖心。

“鄭主任，怎麼樣？”其中一名家屬迎上前去。

“讓一助跟你們說吧，我還有下一台手術，先趕過去了。”鄭副主任醫師匆匆地說，然後一指林俊城，“你是我們科實習的吧，你過來，給我另一個病人抽個血。”

“哦哦，知道了主任。”林俊城連忙說，馬上追着鄭副主任跑過去了，樣子顯得有點狗腿。林糖心在後面看得直想笑。

“我是手術一助，姓夏。手術做得很成功，這個患者的術後防感染要是不出問題，我想可以在半個月内出院。”夏廣白摘下口罩，用他那一貫自信而強勢的口吻說。

林糖心站在走廊邊看着，看到走廊的白熾燈落在夏廣白的臉上，那麼閃亮。她喜歡看他宣布着“手術成功”的樣子，仿佛什麼在他手裡都會化不可能為可能。

和家屬溝通完後，對上林糖心的眼睛，夏廣白微微一笑說：“你看完秦烨了？”原本寫着冷靜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一下子變得如水一般溫柔。

有護士經過他們倆，都竊竊私語，不知是在說他們倆是一對的绯聞，還是在說林糖心的醫鬧事件。

“今天心理治療的進展還不錯。”林糖心和夏廣白一起回到腫瘤科辦公室，她把手裡的畫作遞給對方，“你是秦烨的主治醫師，我得到了他的同意，把這幅畫作分享給你看。你有時間看看，聽我說一下嗎？”

“當然有。今天沒有門診我時間多一些。”夏廣白說，又看着林糖心，用隻能她聽得到的音量，“對你，當然得抽出時間。”

“……哎！”林糖心推他一把，甜蜜又窘迫。

在辦公室，四周都是忙碌的醫生。兩人找到一個角落坐下，夏廣白拿過畫作以後，顯然也是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打量着這幅以紅色為主色調的畫，臉上流露出很不舒服的神情。

“沒想到……他畫得那麼好。”夏廣白小聲說，“很有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