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客廳裡,一陣詭異的沉寂。
兩個老人并排坐在正中間的大沙發上,謝秋剛打開門,兩人便沖過他們進了屋,搶了最中間的沙發。
幹淨的地闆留下兩排淩亂的腳印。
等兩個老人進屋後,江知照才跟在謝秋後面進門。
謝秋沒有坐下,而是拽着書包帶順着腳印站到兩人面前,中間隔着木質茶幾。
他長得高,兩個老人得費力仰頭才能對上視線。
江知照停在側後方,感覺到屋内不太平和的氣氛,偷摸往謝秋那邊看了眼,謝秋眉頭緊鎖,雙唇抿着,似乎很不耐煩。
他默默又往後縮了縮,覺得今天不應該來。
“你這孩子,我們是你爺爺奶奶,來看看你又怎麼了?” 自稱奶奶的人興奮地這兒看看、那兒看看,兩手在褲縫上不停摩擦。
江知照冷不丁和她對上視線。
奶奶搓了搓手,說:“這孩子是你朋友啊?” 上下審視,突然露出笑容:“穿的這一身可不便宜。”
射過來的目光帶着赤裸裸的打量,看得江知照很不舒服。但他不認識這兩人,往謝秋後面躲了下,沒出聲。
謝秋往旁邊橫梁一步,擋住江知照,語氣冷淡:“跟你沒關系。”
“你這孩子,” 奶奶當即站起來:“你這是什麼态度,我是你奶奶,你要孝順我,” 随即啐了一口:“果然是白眼兒狼生的兒子,也是個白眼兒狼。”
旁邊自稱爺爺的人抱怨:“我這大兒子在城裡買了房也不告訴我們,害我們好一頓找。”
謝秋面色更加冷硬,“行了。”面無表情打斷他們,“沒什麼事你們就離開吧。”
兩老人立馬不樂意了,“你怎麼對老人說話的,這就是你爸媽教給你的态度。”
“就是,忘恩負義,搬到城裡一次都沒跟家裡聯系過,你這白眼兒狼,算是白養了。”
“白眼狼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小白眼狼……”
“養?”謝秋冷笑,一雙長腿抵近,撞到木質茶幾上,吓了兩位老人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謝秋:“你、你要幹什麼?”
謝秋上半身微完,身姿下降,鋒利的眼神像狼盯着他們:“把我爸媽去世留下的賠償金全私吞的那種養?”
身後江知照一怔,突然想起開學前他哥說過謝秋家親戚不是很好,這可是親爺奶,竟然一點沒有愛孫子的樣子。
兩老人臉上瞬間變了變,爺爺更是幾乎惱羞成怒:“那是我兒子留給我們的錢,我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你那時才多少歲,小小年紀竟然開始惦記我們的錢了,不學好……”
江知照不想再聽下去了,那兩人罵得很難聽,不像是謝秋的爺爺奶奶,倒像是仇人。
眼前忽然覆上一道身影,謝秋面朝江知照站着,眼裡是還沒收下去的怒火,“你先進屋,我等會兒就過來。”
江知照拍拍謝秋手臂,“你一個人能應付嗎?”
謝秋垂下眼眸,沉默兩秒後說:“如果十分鐘内這裡還沒安靜,那就麻煩你給哥打個電話。”
江知照明白他這是不想把自己卷進來,畢竟很少有人願意把破碎的家庭裸露在外人面前。
“那好,我去你房間等。” 江知照聽從謝秋的建議,接過謝秋的書包一同帶進了房間。
進了屋,江知照将書包擱在桌上就抵在門後,耳朵附在上面聽外面的聲音。
客廳争吵很激烈,謝秋所謂爺爺奶奶一看沒外人在場,立馬撕下那層僞善的面具:
“要我們走也可以,我聽說你這學期轉去明德了?”
謝秋緊繃神經:“你聽誰說的?”
兩老人眼神露出貪婪,“明德好啊,憑你的成績早就應該去明德了,明德獎學金也不少吧?”
謝秋懸着的心沉到底。終于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我們可是你爺爺奶奶,孫子贍養老人那是天經地義,你現在也成年了,我們老兩口要得也不多,給二十萬我們就走。”
“二十萬?” 謝秋終于笑了,隻是笑意不達眼底,看得對面兩老人瘆得慌:“這孩子,跟他那死爹一個樣。”
“滾!” 謝秋收斂情緒,淡淡突出一個字。
“你是怎麼對爺爺奶奶說話的,給不給,不給我就去你學校找老師、找校長,問問他們是怎麼教育學生的。”
“好啊,”謝秋露出寡淡的笑意:“你們去,讓學校把我開除,然後所有獎學金退回去,你們一分也拿不到。”
那兩老人立馬慌了:“我們就是吓吓你,哪兒有老人不愛孫子的,要不是你那狐狸精的媽,我們怎麼可能這個時候才來看你。”
“行了,”謝秋僵硬打斷他們的話,“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不是我爺爺奶奶,你們要是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後面說了些什麼江知照不太聽得清了,因為客廳裡突然傳來一陣叽裡呱啦的聲響,玻璃碎在地上的聲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咒罵聲。
江知照設了十分鐘的倒計時,外面的聲音愈演愈烈,他盯着數字跳到‘0’,立馬撥了江知宴的電話。
等他開門沖出去,隻見地面一片狼藉,茶幾上的玻璃花瓶、牆面上挂着的畫全都碎在地上,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謝秋褲腿哭嚎:“我真是白生你爸了……”
另一邊所謂的爺爺拽着全家福的相框正要往地上摔,江知照撲過去,相框順着他額頭一路滑過鼻尖,頓時有一陣火辣的疼。
江知照‘嘶’一聲,雙手拖住另一邊拽了過來。全家福幸免于難。
“知照。” 謝秋剛才還顧着這兩人六七十歲年紀大了沒反抗,這下直接把老人手踢開,過去抓住江知照肩膀,“小心。”
一台老式座機砸到他背上。
“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江照趴開謝秋的手,“就是你們在謝秋父母去世後把他大冬天扔到福利院,你們根本不配做謝秋親人。”
一張紙覆在面上,謝秋順着剛才被擦過的地方輕輕擦拭,“痛不痛?家裡有碘伏,我給你上藥。”
紙面輕柔滑過鼻骨,江知照再擡眼的瞬間,正好撞進謝秋的瞳仁,裡面盛滿了他。
“不礙事,” 江知照說,“男人不能倒在小傷下。”
謝秋似是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奶奶坐在地上哭了半宿都沒得到一個眼神,終于擦吧擦吧眼淚站起來,也加入另一半的戰場。
兩人一起,破壞力驚人,哪兒順手的東西就直接抓手上往地面甩。
江知照心疼壞了,這可都是謝秋爸媽留給他的遺物,摔壞了可怎麼辦?
他也顧不上傷口,直愣愣地沖那兩人面前想要堵住他們的手。
他剛沖過去,一個相框就往他頭上砸過來。
謝秋眼皮猛地一跳,長腿邁過去,在相框落下的第一秒截住。
他用力往外一推,自稱爺爺的人被推得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