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包間裡一個人也沒有。但如果真的沒有,門就不會在裡面反鎖。周廷繞過茶幾,走到沙發後面,然後就看到易難背靠着沙發後面,坐在地上,一隻手纏着松松垮垮的紗布,此刻已經滲出血來。另隻手拿着喝了一半的酒瓶,身旁還倒着幾個空了的酒瓶。耷拉的腦袋被黑色衛衣帽子遮住,不用看臉都看得出他傷心又沮喪。
剛才的槍聲很大,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周廷知道,他這是醉了。
周廷緩緩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檢查手上的傷。誰知剛一靠近,還未來得及伸手,易難像是聞出他身上的禽獸味兒似的,竟伸手一把将他推倒。
一個醉鬼,不好好睡着竟然還有力氣去推人?足見易難心裡有多抗拒他靠近。或者說,有多恨。
阿文見周廷一屁股坐到地上卻始終定定地看着易難,并未和對方計較,于是上前幫忙攙扶醉鬼。
易難沒有任何意識,腦子裡已經斷片了。哪怕醒來,他也隻會想起自己為了找個安全的,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跑到私人會所把自己灌醉的記憶。
他太難受了,馮瞎子死了,還是他親手殺的。易難心髒疼得要炸了。
如果今天再這樣清醒的睜着眼睛,他會發瘋的。
可是醉酒的代價太大,萬一暴露,他會害死自己。所以,他隻能跑到這裡來成全自己。
他如願醉倒,也終于在醉夢中看到了老馮。他幾乎是用盡全部力氣朝老馮撲去,緊緊抱住了他,“老馮,你沒死!”
他用腦袋蹭了蹭老馮,“老馮,老馮......老馮,我唱歌給你聽啊。”
他大着舌頭鬼哭狼嚎了一遍,唱完之後很是抱歉的說,“老馮,對不起啊,我唱的不如我媽好聽。”
然後緊緊圈住眼前的人,“老馮......老馮,我唱的不好聽,一點也不好聽。老馮......”
阿文尴尬地看了眼一旁臉黑到不能再黑的周廷,然後一臉懵逼地低頭看向緊緊抱着他腿的醉鬼。
周廷看到——
他吻過的嘴,此刻正唱着他親編的搖籃曲,抱過他的手,此刻正抱着别人。他的親弟弟,此刻很抗拒他。
阿文彎身扯開易難手,伸手攬腰而起的瞬間,周廷的聲音陡然響起:“别碰他!”
阿文手一頓,再擡眸,周廷已經起身。
阿文看見,周廷不管易難的抗拒,将人生硬地拽起身,然後——
彎身背起。
阿文怔然不已,而周廷已經背着人大步朝門外走去。
阿文看着周廷背影,倏地回神,立刻打電話給謝華富,讓對方善後會所這邊的事。
然後快速跟上周廷。
車停在巷口,阿文替二人打開後座車門,剛要走向駕駛位,就見周廷朝他伸手。
這是要親自開車送人。
阿文掏出鑰匙遞過去,很快,黑色SUV便一腳油門淌了出去。
阿文看着前方即将消失的車影,覺得今天的周廷實在太反常,太古怪了。
可如果阿文能坐上車,看到周廷把易難帶到八百年都不回一次的房子裡,那他一定會更疑惑且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