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難的手實在抖得厲害,而且還特别涼。那是克制不住的生理性抽痛,沒有辦法靠意志壓制。
周廷低眸看着他,不僅手抖,臉色也太難看了,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偏易難還在此時開口,“哥,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連聲音都是抖的,所以腿應該也是軟的,不好站起來。那麼,隻能是他離開書房,留易難一人在這裡慎獨。
盡管語氣不再強硬,可周廷并不打算接受易難的要求,難受成這樣,他不會把某人一個人留在書房裡。
他伸手揉了揉易難頭發,随即轉身開門離去。
就在易難以為隻剩自己一人時,門吱嘎一聲又再次響起。他擡眸望去,周廷手裡拿着毛巾和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手給我。”周廷把毛巾放進溫暖的水中,“快點,别墨迹。”
易難沒動。周廷擡眸看了眼,見他眸光淡淡,臉上除了痛苦的哀傷外别無表情,随即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放進水中。
溫暖瞬間浸潤進肌膚,從指尖,掌心,透過皮肉,一路往血液裡蔓延,漸漸暖到心裡。
修長的手指,撩起水花,一下一下打在露在水面外的腕子上,周廷按住他的手,往水裡鑽。
兩個人長得不像,手型卻很接近。都是骨節分明,又長又細。兩雙手于水中交織在一起,驅散寒涼,倒是頗有些溫馨的感覺。
易難漸漸平緩下來。周廷見他不再發抖,于是擰幹毛巾,坐到旁邊,拉起他的手,一點一點擦拭手上的水漬。
見他沒有反抗,反而老老實實地坐在原地,低眸看着,周廷不自覺地靠近,視線落在易難低垂的眼睫上。
在燈光的映照下,那裡,好像泛着亮光。看來是哭過了。
啧,就這點本事。說要知道真相的是他,知道了頂不住哭泣的又是他。
不過想想,易難好像隻哭過兩次,一次為言珂,一次為秦女士。而這兩次都被他撞見了。
周廷擦完手,将毛巾随意丢進水盆,剛要起身,就聽易難開口,“哥。”
周廷停下,偏頭去看他。
“謝謝。”
熱水也好,擦手也好,陪伴也好,總之謝謝。我沒那麼難受了。至少,不會一個人難受地想去毀掉所有。
彼時深夜,燈光暖黃,遠處灑在地上的影子暧昧重疊。可周廷眸中并沒有露出一絲欲念。
他靠近直視着易難的眼睛,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拍了拍他後背,“易難。好好睡一覺,”
他說:“睡不着的話,我給你唱搖籃曲。”
語氣裡是難得的撫慰,話裡話外,的确都是哥哥對弟弟的關愛。
這一刻,無關欲念,他們本就是親兄弟。
*
第二天一早,周廷就被阿育蓬一通電話叫走了。
易難則在拿到手機後直接去了紅區夜總會。于他而言,痛苦的情緒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去消化,時間到了,再難受也隻能忍着。
更何況,他還有任務。要找到昆沙被害的主謀,也就是内鬼。國内的長線已經布好,就等魚兒上鈎。易難需要找到阿育這個人,而搜尋信息的最佳地點,就是周廷的場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周廷就在紅區夜總會應付陸軍總司令阿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