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
“那你怎麼才能同意我和你一起做任務?”
“怎麼都不會同意。”
“那我求你呢?”易難說:“我他媽求你,哥……哥,我求你,我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想重蹈覆轍,我不想看着你學我爸,為了保護我,死在我眼前。我易難不是廢物,我不需要任何人可笑的保護,我要的自始至終就是勢均力敵的并肩而行。我爸已經死了,秦女士也走了,我最好的朋友也犧牲了。”
“哥,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易難的聲音哽咽,他不想無人并肩。
“我隻有你了。”
他抓着周廷的手腕,目光定定地看着,眸中皆是求。
他弟弟真的聰明極了,知道自己受不了他的求。隻是周廷這次沒有同意。
“易難,我也隻有你一個弟弟。”
這是,不答應了。易難目光迅速黯淡下去,垂下頭,僵在原地。過了很久,久到周廷以為他接受了現實,然卻聽到一聲低低的苦笑。
易難擡眸,目光中流露出星星點點的希望,“哥,之前我們打過賭。賭我會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做事,沒有賭注,你說你一定不會食言,會說到做到。後來,是你主動要我留在你身邊,跟你做事,所以算我赢了。”
他說:“我的賭注就是,留下來。”
周廷輕輕歎了口氣,定定地看着易難,沉默幾秒後終是一聲歎息。
他又何嘗不想留下易難。以至于早就定下的時間一拖再拖,直到再也拖不下去,才叫楊處帶易難回去。
可是他不能留下易難。
如果他是周廷,當然可以,他愛易難,易難是他的愛人,當然要将人留在身邊。
如果他是哥哥,當然也可以留下易難。那是他的弟弟,是血親,是世界上與他最親近的人。他們是兄弟,他們相愛,他們都不怕死,所以即使真的死去,也會骨骼交纏着沉落于黃土之中,即使時間再漫長,也隻會讓骨成燼,燼作灰,彼此摻雜,混合,交融,不分你我。
他們會灰燼般地永遠地在一起,再不分離。
可他是秦廷。是卧底警察秦廷。
十年了,他終于可以重拾這個身份了。所以,作為正義的警察,怎麼可以讓隊友犧牲呢?蔡隊和爸爸不是這麼教他的,不是。
他爸周政的警号013025被封存,後來由他重啟,無論會不會再次封存,或者說永久封存,卧底十年,他好不容易走到阿育蓬身邊,他就要正義和真相公之于衆,要背後兇手繩之以法,要給那些封存的警号一個交代。他再也不要自己的同事出事了。
更何況這個同事不是别人,是他的愛人,是他的弟弟,是易難。
所以,既然九年前一人入局,那麼九年後就由他一人結束吧。
于是周廷說:“易難,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說話不算話了。如果我能活着回來——”
“這雙手給你剁。”
這一刻,易難忽然難過至極。
冷風将二人發梢吹得淩亂,易難看着他将那隻打火機塞到自己手裡,又看着他深深地望着自己。然後周廷說:“易難,這個打火機裡有你想要的東西。還有你得回去,你的朋友安西出事了。”
秦震雲對姜岩下手時,安西就在身邊,替姜岩擋下緻命一槍,現在就躺在醫院的ICU裡,一直昏迷不醒,而她和言珂的孩子還沒有滿一歲。
四目相對間,易難倏地臉色就白了。
他知道周廷沒有說謊。
而易難和周廷一樣,他是警察,國内有任務,他的朋友還出事了,他得回去。為了言珂,為了安西,為了他們的孩子,他得回去。回到祖國,回到故鄉。
得離開他哥。
他先是警察,後才是周廷的弟弟。
他們在渡口久久地站立。情緒平穩,眼神亦如是。隻是——
不凍港所在之地,才是不死鳥停落的故鄉。
易難想要留在周廷身邊。
周廷卻想讓不死鳥帶着不凍港的暖流飛往光明。
願他光明,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