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生說心裡不管有什麼情緒都可以跟她說,隻是找個出口的話,蔣牧桐也可以吧。
葵栀:弟弟要來家裡,我訂了張床,兩個男人上門安裝,态度不太好,我有點不開心。
消息才發出去,蔣牧桐立馬就撥了電話過來:“阿也,他們幹了什麼,有受傷嗎?”
蔣牧桐嚴肅認真的語氣好似一股熱流湧進許靖也的心頭,于是委屈泛濫了,“沒有受傷,不喜歡他們的态度。”
“你把那家店的名字告訴我,我來投訴他們。”蔣牧桐得到名字當即搜索起來,嘴上繼續和許靖也說話:“他們是不聽你的要求嗎?”
“不是,裝得挺好的,就是,”許靖也有些難以啟齒。
“是什麼,阿也,你可以告訴我,哪怕隻是一點不舒服。”蔣牧桐耐心溫柔地誘詢。
“因為我的聲音。”
蔣牧桐愣住,腦子很快反應過來那兩個男人做了什麼和許靖也不開心的緣故。
因為性向,知道許靖也一個男生是這樣的聲音,他不僅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還心生喜歡。
可脫離性向旁觀,同為男人,他也了解男人,以世俗的準則來看,許靖也的聲音确實會招來異樣的眼光和男人劣根性的捉弄。
即使是女孩,聲音軟一點嗲一點,都會引來說不上善意還是惡意的調侃,甚至冠上一些不正面的标簽。
社會看似包容,什麼都允許存在,但某些刻闆印象仍像一座隐形的大山壓在每個人頭上,男人應該什麼樣,女人應該什麼樣,都有一份普世性的模闆,一旦偏離這個模闆,裹着玩笑外衣的偏見便見縫插針地顯露出來。
這一刻蔣牧桐恍然知曉許靖也那粒火種沒能燃燒徹底的原因。所謂社恐不愛出門,是無數次遭遇不善注目的自我保護嗎?那沒能繼續讀書的真正原因……
他有些不敢往下想,心髒已經隐隐作痛。
人生第一次心動就嘗到了心疼的滋味。
“你怎麼不說話?”許靖也委屈巴巴地說。
蔣牧桐嗓子眼哽住,張了張口,緩緩呼出一口氣,用故作輕松的語氣開腔:“我在投訴那兩個男人,就算裝得不錯,但是做了不好的事,也應該得到差評,顧客可是上帝,哪有讓上帝不舒服的。”
許靖也輕笑了聲,身體裡的膿水好像已經完全擠出去了。他松開貓貓們,捏捏涼涼的貓耳朵,遲疑地說:“還是不要太過分了,他們很快就離開了。”
“好,聽你的。”蔣牧桐順着許靖也的話說,心裡也有些顧慮,會做出那種事的男人本身就是沒品的人,又知道許靖也住哪,要是心生報複就不太好了。
他暫時收起投訴的事,打算晚點再想想,現在許靖也最重要。
因為要和許靖也打電話而從室友身邊走開,這一走就不知不覺走到食堂後面的小林子。
陽光碎金般鋪在地上,陰陰涼涼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酷夏剛剛露出個苗頭。
蔣牧桐在小徑邊的長椅落座,輕聲說:“阿也猜猜看我網名的意思?”
“西部牛仔嗎?”
“對,但淵源嘛,來自一首耳熟能詳的詩。”
“什麼?”
“我的名字。”
許靖也念了遍蔣牧桐的名字,想了想說:“牧童遙指杏花村?”
“是啊。”蔣牧桐拉長聲調,歎道:“雖然我爸媽取名的本意,是結合我媽的姓,還有家門口陪伴了我們十幾年的梧桐樹,諧音又是他們倆恩愛的證明。但同樣的,貢獻了一個诙諧的外号。”
“尤其小學,學了這首詩,天天喊我放牛的,要麼就用明顯字不對的名字叫我。”
許靖也沒想到蔣牧桐看起來這麼陽光開朗也經曆過這種事。
取外号,明面上是個不值一提的事,夾雜着小孩不辨善惡的玩樂。可越是無知越是肆虐,沒有分寸,宛如紮進皮膚裡的半截綿刺,不起眼卻一碰就疼,還是細小的不足為道的疼。
最可氣的莫過于,你生氣,表達不喜歡,他嘲笑你小心眼玩不起,你惱羞成怒的跳腳在對方眼裡又是一出樂趣。
許靖也無比地感同身受。
“後來中二時期看電影看到西部牛仔的形象,我一下就愛上了,什麼放牛的牧童,我要當騎馬的,一槍崩了那些沒腦子的傻缺。”蔣牧桐神氣地說。
許靖也樂道:“好酷。”
聽到他的笑意,蔣牧桐跟着笑起來,話音卻是十足的認真:“對待傻缺咱就不能太給臉,該罵罵,必要的時候動用武力也不是不行,反正不内耗,借用金木老師的名言,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這是誰啊?”
“一部日漫裡的主角。”
“我沒有看過。”
“沒事,有時間再看,不過有點血腥,而且還爛尾了。”中二少年蔣牧桐充滿怨念地吐槽。
“好。”許靖也笑了下,片刻默然道:“可是我很沒有用,不會罵人,我是打電話報警,那兩個人才走的,一點都不男人。”
“這個方法也可以呀。我表妹中二期天天扛着槍跟隔壁小子打打殺殺,鄰居阿婆就說她一點女孩樣都沒有,我媽就反問她,女孩樣是什麼樣,她生孩子的時候可沒誰告訴她,男孩要什麼樣,女孩要什麼樣。我們都先是獨一無二的人,再是男人和女人,它們不是描述性格的名詞。現在我表妹已經進部隊實現她拯救世界的夢想去了。”
蔣牧桐依舊很認真地說:“不強勢不那麼勇敢也沒關系的,阿也,我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