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肅的心意無可質疑,郁安徹底放了心。
兩人依舊聚少離多,郁安在這段時間裡繼續忙自己的事。
入春之後,梁嗣在國君的授意下,有意識地接觸更多國事。
他資質平平,即使有人幫着出謀劃策,做出的政績也令老臣們難以入眼。
國君倒是沉着臉沒說什麼,隻是聽說理政殿的侍奉内監因為辦事不力被換了好幾個。
至于真正辦事不力的人到底是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大抵是看出了國君的态度,梁嗣捏着鼻子上進了幾天,無奈做不出成效,也就慢慢荒廢了下來。
且不知李氏如何将兒子勸好,梁嗣在人前又恢複成那副勵精圖治的儲君模樣,雷聲大雨點小,背地裡卻沉迷享樂,養了一院子的歌姬舞姬。
真正讓幾個老臣心寒的是春夏時北部的一次地動,事發突然,傳入朝中的時候已是入夜之後了。
恰逢國君遠巡,隻剩身為太子的梁嗣在朝中與諸位重臣理事。
當夜,梁嗣聽了消息一時竟拿不出主意,被一個心直口快的朝臣追問計策無果,臉上是風雨欲來的陰沉。
但天災事急,章程還需盡快拟好,幾個大臣商量着定好赈災救援的措施,終于看向站在一邊的梁嗣,煩請他取出儲君印章,将章程層層批複下去。
梁嗣沒在袖中取出要找的東西,對上諸臣的眼睛時,笑都笑不出來。
最後印章在一個舞姬榻上找到,在周圍人沉痛的目光裡,梁嗣險些将東西甩在地上。
事情是解決了,太子乖張昏庸的名聲也傳遍了。
早前很多人都看不慣梁嗣高調的做風,這一兩年好戲更是層出不窮,這遠梁的儲君像個笑話。
重朝臣失望至極,連帶着對郁安問政都沒有好臉色。
郁安表現得謙遜溫和,并不在意他們的臭臉。
禦史大夫為主的中立派對梁嗣也不甚喜歡,對郁安的态度倒還好。
自從知道這位殿下是男兒身,幾個老臣恭敬了許多,但始終遊離不定,并不直接表态。
寒門官員那邊則對郁安更是信服,唯這位殿下馬首是瞻。
至于其他世族,郁安挑挑揀揀了一些清白可靠的,并不遮掩拉攏之意。
大方直白得令人心驚。
世族們以為是公主想下嫁,想起曾經喧嚣塵上克夫的謠言不由心憂,但聽聞送禮結交的人是位郁姓男子,以親近文人遊走京都。
這位郁公子與世族一直是信件來往,從不顯露真身。世族們雖然好奇,但收了好處一旦見面就意味着對方有事相求,那還不如不見。
直到梁嗣因為地動章程一事鬧得難看,世族們忽然收到消息,那位郁姓公子要與他們見面。
世族們猶豫着答應了,罷了,既然獲益這麼久,見一面也罷!
然後他們就見到了與玉安公主如出一轍的出色容顔,這位郁公子怎會和公主如此神似!
在衆人瞪眼茫然之際,郁安輕輕一笑,向衆人拱手,“初次見面,承蒙諸位照拂家妹了。”
近日遠梁國非常熱鬧,前有太子找印章找到了家姬榻上的醜聞,後有玉安公主有雙生哥哥的奇事。
一樁又一樁,叫人津津樂道。
有人疑惑遠梁國君膝下兒女僅有一雙,便是王後所出的梁嗣,以及無名宮妃所出的玉安公主,那這雙生哥哥又是從何而來?
解釋的說法是,那郁姓宮妃當日生産,所出的是一對雙生子,次女孱弱便嬌養着留在身邊,而長子卻因緣巧合流落民間。
若問緣由,便是接生宮人們苛待宮妃,凋零皇嗣,将雙生胎一分為二,富貴不得盡享,儲位不得妄争。
有人總結,那歸根到底,這位近幾年廣為人稱道的郁安公子,也該稱和公主一樣稱作殿下了?都和公主住進一個府邸了,自是家人團聚,将話都說開了。
衆人皆歎這是好事一樁。
而心思活絡善于鑽營的人就開始暗自計較,遠梁多了個極得民心的皇子,朝野局勢恐會有變。
王後和梁嗣那邊沒傳出大消息。
但王後私下去過郁氏宮中,被郁氏柔柔弱弱地一怼,正欲揚掌,就郁安神色淡淡地擋了過來。
李氏美目圓睜,氣得連王後禮儀都懶得維持,“你……你好得很啊,玉安,是我小瞧了你,你竟有這種魄力!”
民間傳言太過牽強,宮中的聰明人倒是能猜中一點事情真相。
他們皆歎皇子分明是七尺男兒,卻扮了這麼多年美嬌娘,魄力卻非常人能及。
“娘娘客氣,”郁安對王後态度平淡,言語時眼神沉靜,“多謝娘娘多年高擡貴手,放了我們母子二人一條生路。”
震怒的李氏最終被女官們勸了回去,郁氏問到了國君,郁安說國君早已知情,要她不必憂心。
向國君坦白的時機正巧,彼時對方召郁安去理政殿,想來是要問問他私下結交朝臣的事。
清寒臣子也便罷了,如今竟不加遮掩去接觸重臣,該提醒他注意分寸了。
可郁安将兜帽一摘,國君徒然皺眉,看着眼前男子打扮的人,“這是何意?”
郁安長跪于地,将無雲宮中的數年賬目開支一一呈上。
這用度數目遠不夠宮妃規格。
郁安終于找到機會,将這些年來王後的刁難苛待直白地呈現在國君面前。
鐵證如山,國君面色很不好看。
郁安說出自己掩飾身份的原因,是畏懼主母,怕惹來猜忌,不願讓國君和已立的太子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