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合上賬目,“如今為何又拉攏朝臣頻頻參政,不怕你兄長為難?”
郁安眼簾一擡,“遮遮掩掩終非良策,何況兄長平庸,我也想為父皇分憂。”
秀雅的眉眼洗去華妝,顯出原本的鋒芒。
其中野心勃勃,恣意無限。
機敏沉穩,言笑坦然,确實是儲君應有的模樣。
最後國君沒怪罪郁氏母子的欺瞞,但對郁安的“分憂”言論也不予回複。
郁安并不急,隻看在國君心底,身份和資質孰輕孰重。
梁嗣那邊就更不必擔心了,那人即使在心底罵死了郁安,也隻敢耍陰招,當面隻會笑裡藏刀地嘲諷。
郁安和梁嗣撞上的頻率不高,若不是範泉收拾了幾個潛入的黑衣刺客,真要以為對方真不在意了。
其中還有一樁趣事。
自坦言真身後,郁安便終日以皇子身份與諸臣來往,某次酒樓茶館議事結束,恰好與幾位年輕将軍遇上了。
為首的是趙遠之,其餘人匆匆行禮,唯他呆愣不動。
久違蒙面的趙小将軍一見着郁安,眼睛都要瞪出來,一時盯着郁安看個不放,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郁安随他看,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
趙遠之眼睛瞪得更大了。
直愣愣的注視顯得這人太傻,有人正欲道聲“不可對皇子殿下無禮”,就聽這人艱難開口:“殿下——”
隻此一聲,也不知是在叫記憶中的公主,還是眼前眉目如故的皇子。
出門在外還是要秉承那套雙生子的說辭,于是郁安道:“趙小将軍,久仰大名。”
趙遠之一愣,将郁安看了又看。
他是聽過雙生子的事的,可如今一見,隻覺得眼前的人與玉安妹妹長相分明如出一轍,怎麼就是皇子了呢?真的不是玉安公主本人麼?
可是玉安妹妹是個柔弱女子,這人卻實打實是個男人!
美嬌娘和大男人又怎能相提并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越想越混亂,趙遠之的臉色蒼白下去。
他大受震驚的模樣太可憐,郁安難得起了點憐惜,當着衆人的面卻不再多說,颔首過後就要離開。
趙遠之抓住了他的手。
郁安神色自若,靠近對他耳語了一句——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遠之哥哥。”
最後幾個字咬得很輕,是扮做女子才會用到的聲線。
明明聽到了記憶裡最想要對方喚出的那聲哥哥,趙遠之的臉卻更白了。
趁着這人心神大動,郁安提腳就走。
趙遠之卻顧不上他了。
方才的口吻太熟悉了,明明是玉安妹妹才會有的柔聲奚落,這人卻學了個十成十。
怎麼回事!
郁安殿下,玉安妹妹,怎麼會這麼相似?連他們的過往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二人究竟是一母雙生,還是……歸根到底就是一個人?
漂亮的玉安妹妹難道從頭到尾都是男人假扮的?
這男人再漂亮又怎麼能和女子比!
為什麼會這樣!
趙遠之癱坐在地,覺得天塌地陷不過如此。
這幾個月真是好生熱鬧。
先前麟茂新君即位,肅清政治的雷霆手段還為人樂道,而遠梁國内的儲君之争又如火如荼,一事未平,月耀那邊又來禮不斷。
分明不是朝貢之時,月耀的藏品卻一批一批送過來,遠超進貢的數量。
使臣姗姗來遲,帶來國主意願——
他們要再次求娶玉安公主。
按理說從前被拒絕過,這些人就該知難而退,可聽聞公主多了個雙生哥哥,眼看也有問政理事資格,不由心思再次活絡。
使臣來朝的時間不巧,公主府的家仆聽聞風聲匆匆報信,撞見了禮肅和郁安笑鬧在一處。
前些日子有場邀約,郁安需要以玉安公主的身份露面,許久不扮女子,打開塵封的首飾盒,入眼就是一件極不同的發飾。
那是一支金絲焊就的鳳形金簪,尾翼鑲嵌着晶瑩寶石,喙嘴銜花,華貴之至。
一看就不是公主該有的東西。公主的物件,侍女不敢妄動,也不會輕易添置。
郁安拿起發簪看了幾秒,想起了曾在主院住過的禮肅,默默将它收好。
待禮肅抽空過來,郁安便取出這隻鳳簪,懷着笑意問他:“是阿肅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