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慣常的奚落,郁安會如何回答,薛無折都不在意。
隻是在看清了對方眸中一瞬的溫柔後,本該輕點而過的目光微微凝滞。
“就這麼忘不了你的那些師父?哪怕被囚入牢獄也不改本心?”
薛無折的冷嗤沒有破壞郁安的好心情,他看了一眼眼前人,語氣平靜地反駁:“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薛無折一錯不錯地盯着他,“郁安仙君還有别的師父?”
郁安沒理會他的問題,看向案上鋪好的繪卷。
“島主令由滄瀾島主貼身保管,不好拿到。”
郁安避而不答的态度太明顯,薛無折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畫卷,“這有何難?”
說着,他打了個響指,接着掌心微微發亮,下一刻就幻化出一柄和畫作如出一轍的流光令牌。
郁安有些詫異:“若想移花接木,這未免太粗糙了。”
薛無折對他微笑,“以假亂真不易,求一縷氣息卻簡單。”
依薛無折所言,這枚假島主令有形而無神,若是能沾染到真正的島主令氣息,穿越結界禁制時便可一用。
隻是這法子僅可生效一次,且風險極大,恐怕會引來島主的戒備。
但這是闖過那些結界的最快的方法了,若事情敗露,不過是再另謀出路。
兩人敲定主意,翌日郁安依舊獨自一人往逸海居去。
唯一與往日不同的,就在郁安腰間綴着的薄荷結上。
在那瑩白翠葉中,一個指節大小的柚木小人端坐其中,在草葉的掩映下若隐若現。
見島主目露探究,郁安似乎有些局促:“辛木做的小玩意,非要給我佩上。”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郁安摘下草結遞給島主。
滄瀾島主接過那枚草編結,不甚走心地查看了一番。
那裡面不過是一個沒有靈氣的木雕小人,沒什麼特别的。
他沒有細究,在郁安伸手過來,先一步将東西塞進對方的手裡。
物件交換時,有一瞬間摸到了細柔而冰冷的皮膚,島主下颌怪異地咬緊。
被碰到的人還未言語,他就滿含歉意地道了聲失禮,叫人挑不出錯處。
郁安将草結和小人握進掌心,微笑着搖了搖頭。
事後,島主帶着郁安打開機關去往靈泉的方向。
要沾染令牌氣息,說難也不難。
郁安自身無法取用靈力,倒是借着吞星珠儲存了一點島主令散發出的特殊靈氣,應該夠用。
來到靈泉處,依舊是用巾帕擦洗。
背對小亭,解松衣帶。
帕子擦過頸側後,郁安目光低垂,看向了腰間那個灰撲撲的小人。
對他的目光若有所覺,抱臂小人的腦袋揚了揚,也面向郁安的方向。
若非沒有五官,恐怕會露出郁安熟悉的招牌假笑了。
“我一直在看哦。”
郁安沒理會這句傳音,将帕子放進泉水裡清洗,不可避免有靈泉水撒在小人面上。
傀儡小人擦了擦自己的臉,捂住自己瘦條條的肚子,“師尊小心些,不要打濕我們的島主令了。”
那枚假令牌就放在小人肚子裡。
薛無折随手做的傀儡不僅能放入神識,還能儲物,真該誇這人心靈手巧。
可眼下這所謂能必要時保護郁安的小東西卻隻剩下聒噪,郁安想把它亂晃的腦袋擰下來。
不說話也無法改變對方的熱心,還在巴巴提醒:“師尊師尊,還有别人在偷看哦。”
郁安氣得想笑,作勢要将這東西丢進泉水裡。
小人縮了縮腦袋,倒進了草編的翠葉中。
“師尊好兇呀。”
郁安無視了這句譴責,很快結束了今日的洗沐,洗過靈泉後,隐隐作痛的經脈得到片刻的休憩舒緩。
躁動的靈氣也如常沉寂下去。
今日的療傷結束,郁安向島主告辭,婉拒了對方久坐閑聊的提議,往住處去。
薛無折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見郁安回來,他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師尊。”
住處周圍早就布下結界,除開最初療傷時的門庭若市,近來這裡安靜得過分。
由島主親自看診後,偷窺者沒再出現。
二人不必擔心有鳥雀或是什麼靜物,透過窗戶偷看他們的相處。
不是演戲,當然就随薛無折怎麼叫了。
假令牌從傀儡裡取出時,其實已經沾染了一點島主令的氣息。
郁安将吞星珠裡的氣息引進去,終于叫這塊暗淡的令牌散出光芒。
薛無折點頭道:“可以了。”
這人一本正經起來,全然不似待在傀儡裡那縷神識的活潑。
可或冷或熱,那眸底的冰川都亘古不變。
趁着令牌氣息未散,兩人當夜就探去了永虹閣。
傍晚潮水異動,島主匆匆趕去查探,此時正在掌事堂中議事。
永虹閣無主,正方便兩人走這一趟。
薛無折将郁安帶入閣底,輕車熟路找到那處機關。
牆壁華飾太多,徐徐展開時發出清脆的響動。
空氣中彌漫着那股濁香,郁安即使帶着玉翠薄荷,也不由皺眉。
薛無折輕輕一笑,帶着他走入那條地道。
地道太黑,薛無折暢通無阻地走在最前,隻是時不時停步,等着郁安跟上來。
好在郁安體内存了點靈力,可以勉強視物,不至于像在北地時那樣眼前漆黑。
見他跟上來,薛無折繼續擡步往前。
奇怪的是,分明靈泉之行是上山路,永虹閣底卻是一路下行。
郁安一言不發地思考着,踩到一扇卡在泥裡的貝殼,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
薛無折手臂一勾,将郁安接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