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當心啊。”他話音帶笑。
幫着郁安站直身體,薛無折卻沒立即松手,反而牽住那隻玉白的手往前走。
郁安掙紮了一下,“我自己可以。”
薛無折牽着他的手不放,“前方就是禁地了,令牌在我身上,你想怎麼過去?”
對方的力氣大得出奇,郁安不再掙紮,任由他帶着自己往前。
終于到了禁地,薛無折取出島主令,那令牌散着微光。
玄奧光華挽成一道流動的星河,就是令牌主人來了一時也難辨真假。
他們的做法投機取巧,不一定真能奏效。
果真,臨近地道底端,狹道更窄,強大的威壓自地底傳來。
令牌光芒一暗,險些被結界震碎。
威壓之下,郁安隻能勉強站立。
反觀薛無折,卻是雲淡風輕,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這位沒事人右手勾着令牌繩縧,左手執着郁安的手,仿佛此刻不是身處四面皆暗的地道,而是置身明亮高潔的亭台樓閣,倚欄觀天下。
他目光一垂,見郁安神色鎮定,唯有攥着自己的那隻手微微泛白。
薛無折裹住對方的手,笑了一聲,“不要逞強啊,師尊。”
郁安沒理他,拽着他就往前走。
歸功于那一縷真令牌的氣息,兩人順利穿過那層結界。
原本的死路在他們臨近時有片刻的扭曲,接着如折扇開合,所有的阻礙一一褪去。
又穿過了幾重結界,越是往下,落在肩上的威壓越重。
到最後,郁安就算完全扶着薛無折的手臂,都再也走不出一步。
可薛無折仍舊輕松,見郁安滿臉凝重,不由挑眉,“走不動了?”
郁安坦然點頭,“地底的靈壓太重,我受不住。”
兩人距離很近,哪怕光線幽微,也足以看清對方的眼睛。
郁安的吃力不似作僞,薛無折卻毫無所覺,輕松寫意到了怪異的地步。
氣運之子如有神助也不該到這種程度,為何薛無折能扛住這樣重的靈壓?
唯一的可能就是,地底的東西與薛家有關。
有靈之物,威壓自然對主人無用。
薛無折也想到了這一點,瞥了一眼郁安額角的薄汗,召出一扇屏障。
銀白屏障作用聊勝于無,薛無折扶住郁安的肩膀帶着他繼續向下。
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丢在這裡,對方隻會被結界聚攏時沖刷的靈流絞死。
薛無折待郁安一路下行,走了莫約一炷香,終于抵達了盡頭。
靈壓太重,郁安無力地靠在薛無折肩上,感覺到對方胸膛起伏不定。
前進的腳步完全停住時,呼吸似乎有一瞬的急促。
郁安若有所感,擡目前視時,微微怔然。
前方是兩柄被釘入亂岩的暗色長劍,一柄精秀流青,一柄凜然端肅。
一柔一剛刺入亂岩,青藍兩色彙成熒光,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
亂石底部散着點點紅光,心髒起伏般一明一滅。
郁安耳邊隐隐能聽見波濤陣陣,乃是地底的結界阻隔了洶湧海水。
若非如此,整條地道恐怕已被海水沖垮。
被靈壓震得耳鳴,郁安打起精神,目光在雙劍之中穿巡,确定主要的威壓來自那柄紅藍交錯的重劍。
他仰面看向薛無折,對方沒有如常般追着他的視線過來調笑打趣,而是雙眸緊盯着前方的雙劍。
青年唇邊慣有的笑意消失了,猩紅的光亮下,那張平凡的臉顯得森寒。
半明半暗,猶如鬼魅。
郁安斟酌道:“雙劍倒懸海底,似乎是鎮壓的作用……”
薛無折沉黑的眼珠動了動,忽然看向他,“與我何幹?”
話音剛落,他便放開郁安,擡步往兩柄長劍處走去。
郁安立即道:“等等!”
他的阻攔沒有任何作用,薛無折踩入亂石的那一刹,石下光芒大盛。
無數如血針芒飛刺而來,蘊含着無盡殺意。
可細雨飛花,頃刻就被靈力震碎。
郁安身上還有那道靈力屏障,見薛無折不要命地往前走,勉力追上去按住他的肩道:“這樣會驚動島主,薛無折,你先冷靜些。”
薛無折面若冰霜,輕易就将郁安震開。
毫不留情的靈力壓制令郁安五髒震蕩,他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匆忙起身再次追上去。
“你元嬰境界不穩,滄瀾島實力不明,這樣隻會打草驚蛇——”
在踏入亂石紅光的前一刻,強勁的靈力将他掃開,直直摔到潮濕的牆上。
郁安咳出一口血,艱難地撐起身,對上青年回首的目光。
那平淡的面容如隔水霧,唯有眸中的癫狂愈現,“一群醫修,又有何懼?”
郁安咽下腥甜,頭腦嗡鳴之際,看見薛無折握住那重劍沉厚的劍柄,而後右手發力——
沒拔動。
薛無眉頭一皺,再次用力。
重劍依舊不動如山釘在結界裡。
“……”
扶牆站起的郁安咳了一聲,默默擦去了唇邊的血迹。
薛無折立在亂石當中,身段氣質仍遵循着君子風範。
隻是臉色不太好。
郁安拾起地上的令牌,“不然再試試?”
試多少次都無用。
長劍被封印在滄瀾島下,如此十年,已快要和結界融為一體。
薛無折已有了本命靈劍,這柄輝寒重劍縱然是薛家法寶,也不會聽命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