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兒！”蹲坐在院中的山神奶奶用嘶啞的嗓音叫住了蘇予瑤。
“嗯？”蘇予瑤擡頭看了過去。
山神奶奶向蘇予瑤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邊。
蘇予瑤歎了口氣，低着頭盤坐在山神奶奶面前，“山神奶奶，那天的事，是我錯了，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會補手指頭……”
“哈哈哈哈……”山神奶奶用一根新手指點了點蘇予瑤的鼻尖，說，“乖孫兒！你看！”
蘇予瑤看着山神奶奶的手，略帶驚訝，“奶奶！您的手指被補好了？！誰補的？！”
“玄風大人！”山神奶奶笑呵呵地說，“是他幫你完成了這件事，否則，你們就後悔去吧！”
蘇予瑤聽到玄風的名字，突然有些心酸，她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态去面對他。
“你看看，他補的怎麼樣？”山神奶奶把新手指在蘇予瑤的眼前轉了轉。
“很好呀……”蘇予瑤勉強笑着，指了指手指根部的疤痕說，“隻是……這裡的疤不太好看……”
“哦？”山神奶奶看着蘇予瑤指的地方，點了點頭，“是有些不好看……玄風大人，您看着再給修修？”
“哪裡需要修？”玄風的氣息噴灑在蘇予瑤的耳邊，“丫頭，你指給我看！”
蘇予瑤感覺到了玄風溫潤的炁場，嗅到了他氣息中熟悉的葡萄味，她的心又止不住地狂跳，一直從心窩跳到了嗓子眼兒。
“丫頭，”玄風用雙臂環住蘇予瑤，用手輕輕托起蘇予瑤的手，“指給我！”
蘇予瑤木讷地将手指抵在山神奶奶的疤痕上，“這兒……”
“好，你想怎麼修？”玄風溫柔地問道。
“我……不知道……”蘇予瑤搖了搖頭。
玄風将蘇予瑤的手攤在自己的掌心，又将山神奶奶的手指放在蘇予瑤的手上，最後用自己的手掌将蘇予瑤的手和山神奶奶的手指緊緊包裹住。
蘇予瑤終究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她轉頭看向玄風，正對上玄風熾熱的眼神。
“讓我們來想一想，要怎麼修呢？”玄風滿眼愛意，柔聲說道，“丫頭喜歡什麼呢？雞腿？那就把手指頭修成雞腿？”
蘇予瑤噗嗤一下笑了。
“豬蹄兒？”
蘇予瑤咯咯地笑出了聲。
“要不……修成包子？”
蘇予瑤哈哈地笑了出來。
“丫頭，你說，修成什麼？”玄風看着蘇予瑤肉乎乎的笑臉，輕聲問道。
蘇予瑤看着玄風湛藍色的眼睛，看着眼神裡映出自己明朗笑臉，突然一股酸澀的自責沖上眼眶。
我是在對仇人微笑嗎？我為什麼這麼沒有出息？我為什麼會愛上雙手沾滿親人鮮血的他？我太笨了！太蠢了！我怎麼會求他幫我報仇？我……
“丫頭！”玄風看着蘇予瑤矛盾掙紮的樣子，又内疚又懊悔，他收緊雙臂，将蘇予瑤緊緊摟在懷中，“是我錯了，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蘇予瑤的視線逐漸模糊，她哽咽着問道，“你……給我爹娘機會了嗎？”
玄風心中猛顫，他殺過那麼多人，從未有過這麼重的負罪感，他不知道該如何祈求原諒，因為當時，他連他的丫頭都沒想過給機會……
蘇予瑤嘗試着抽回手，玄風卻不肯松開。
“放手吧……”蘇予瑤心如刀絞地說道。
玄風沒有回答，隻是把蘇予瑤的手握得更緊。
蘇予瑤輕聲抽泣着，“讨厭……我讨厭你！你騙我……你騙我！”
“丫頭……我……對不起……”玄風沒有辦法讓蘇予瑤原諒自己當時的私心。
“你……卑鄙！你讓我愛上你……太卑鄙了！”蘇予瑤嗚咽着哭泣道，“我不想看見你，真的不想……”
“丫頭……”玄風紅了眼圈。
“求求你，放了我……”蘇予瑤知道，她隻要看到玄風就會止不住自己的愛意，但她的愛意，又讓她背負着極大的自責和内疚！
蘇予瑤還無法承擔這種矛盾、複雜的感情，隻能選擇逃避……
玄風看着懷中痛苦的蘇予瑤，自己的心也倍受煎熬。
他慢慢松開手，想要輕撫自己的丫頭，卻被蘇予瑤擋住了。
“真好看！”山神奶奶似乎并不在意兩個孩子悲恸的愛情，而是欣喜地觀賞着自己的手指頭。
她把手指伸到蘇予瑤面前，“乖孫兒，你看看！”
蘇予瑤透過閃動的淚光看着山神奶奶手指上的花朵圖案，點點頭，“好看……”
“玄風大人，這是什麼花？”
“普洱……茶花……”玄風看着蘇予瑤，輕聲回道。
“普洱茶花？不錯……不錯……”山神奶奶慢慢站起身，沖着蘇予瑤的屋子喊道，“織織啊！娘要走了！”
“娘！”朗織從屋子裡沖出來，又撲在山神奶奶的身上，“娘……别走……”
卿月也帶着衆人從屋子裡走出來，略帶欣喜地看着朗織與山神奶奶道别。
山神奶奶撫摸着朗織的頭，慈愛地笑着，“我的傻兒子啊！你還是有福氣的啊！”
說着，她望了望卿月，慢慢舒展開臉上的褶子，“團月，你和織織這麼多年，辛苦了……”
卿月對山神奶奶突然轉變的态度十分驚訝，總是争吵的娘倆現在開始走溫情路線，一時間竟讓卿月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團月啊……我們織織毛病不少，也就是你能制得住他！”山神奶奶如枯木一樣布滿褶子的臉變得越來越平滑，皮膚漸漸變得白皙，聲音也開始變得清亮起來，宛若少女一般，“織織啊，娘走了，不要難過，咱們還會再見面的！好好對待你的身邊人……”
“娘？”朗織看着山神奶奶一點一點的變年輕，一點一點的變虛無，他用手去抱，卻再也抱不到他的娘親，“娘！娘！不要走！”
山神奶奶已經化成一道曼妙身姿的少女身影，她用天籁一般的聲音對蘇予瑤說道，“乖孫兒，那石桌上，有我欠你的蜂蜜糖，你去吃吧！好好品品它的味道……”
蘇予瑤站起身，對着即将化成塵埃的身影抱拳作揖，“多謝山神奶奶！”
噗！嗚——！
霎時間，山神奶奶的身影化成數不盡的蜜蜂沖向蘇予瑤。
衆人大驚，連忙各自施展炁運，将蘇予瑤罩了個嚴嚴實實。
蜂群飛舞，在空中如遊龍般盤旋着，似乎在尋找什麼人，大家都憋着一口氣，生怕驚動蜂群，沒想到，蜂群最後還是懸停在蘇予瑤的頭頂。
蘇予瑤擡起頭，透過層層炁罩，望着山神奶奶化成的蜂群，“山神奶奶，您還有什麼事嗎？”
蜂群漸漸湧動，如浪潮般湧向炁罩之下的蘇予瑤。
玄風見狀，急忙微展手掌，蟬翼正要浮現，互聽風鈴清脆，蜂群化成花粉飄飄灑灑落向蘇予瑤。
蘇予瑤仰望黑夜，暗夜之下，金色的花粉正穿透層層炁罩，如清涼的水霧一般浸潤在自己的皮膚裡、眼睛裡、嘴巴裡，好甜啊……
“丫頭？”玄風看着蘇予瑤，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嗯？”蘇予瑤回過神望向玄風，“我沒事啊……”
話音剛落，蘇予瑤突然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蘇予瑤白皙的臉蛋兒上。
“嗯……”蘇予瑤轉了個身，躲開了陽光的熾熱。
“小姐！小姐！”白耳難掩内心的激動，輕聲喚着蘇予瑤，“您醒了沒有？”
蘇予瑤摟着被子，眼睛都沒睜一下，艱難地問道，“幹什麼……”
“您猜猜！誰來了？”白耳俯在蘇予瑤的耳邊輕聲說道。
“誰啊？”蘇予瑤使勁抻了個懶腰，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嘻嘻……”白耳紅着臉抿嘴笑着。
“瑞雪來了？！”蘇予瑤看着白耳一臉春心蕩漾的模樣，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