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不窮峰的山路兩側聚集着對蘇予瑤充滿好奇和敬佩的人群。大家看着素樸卻盡顯雍容炁場的蘇予瑤,無不發出驚歎,這就是傳說中心狠手辣的蘇予瑤嗎?
蘇予瑤面帶微笑,一手輕提裙擺,一手輕扶白耳的小臂,慢慢的踏上青石台階。在她的身後是騎着壬申的玄妙和抱着玄合的胡伶俐,瑞雪和龍井則小心地護在兩側。
蘇予瑤眼神平和地緩緩掃過聚集在台階兩側的人群,在衆多眼神的追随下走到了不窮峰的半山腰,她微微擡眼,看向等在前方的鄭清。
鄭清一身淺灰色粗布麻衣,花白的頭發用一根木簪束在頭頂,炁場溫和,神态從容。在鄭清的身後正是許久未見的小夥伴!
經過曆練的白虎有了些許碑王的氣魄,他釋出紙人不急不躁、不緊不慢地替蘇予瑤攔住圍觀的人群,高聲說道,“你們都别看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别誤了事!”
嘭!臧貓化成一隻巨型的奶牛貓翹着尾巴跑向蘇予瑤,一邊蹭着蘇予瑤的裙擺,一邊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咻!一陣旋風刮過,一展白色的羽翅掠過蘇予瑤的頭頂,像一朵白雲懸停在空中。
“瑤兒小姐!”鄭清邁前一步,抱拳微微一拜,笑着說,“恭候多時,請進!”
雖然蘇予瑤與鄭清隻有一面之緣,卻不覺得陌生,她微微低身回拜,笑着應道,“好,不知您這裡可有好的吃食?”
鄭清捋着胡須大笑着說,“有!已經備下了上好的酒菜!裡邊請!”
……
不窮峰雖然人丁興旺,但是堂口并不奢華,一人多高的石頭牆與半山腰上的峭壁圍成一個院落,院門上寫着“不窮山莊”四個大字。跨進院門,就能看到院正中的巨大香爐,爐内香火閃閃,不時有金色的粉末飄散出來,幾位穿着素樸的婆娘扯着棉布接着散落下來的金粉,攏進一旁的陶罐中。
繞過香爐,就能看到依傍崖壁建造的兩排簡易連廊房,前後約十幾個房間。每一間都有坐堂,用着自己的方法與世源弟子溝通,院子内的跑腿腳步匆匆穿梭在各個房間之内。
與山坡上的人群不同,院子裡的人無論做什麼差事,都專心緻志,并未因為蘇予瑤的到來而分神。
蘇予瑤心中充滿了驚訝和敬佩,怪不得白虎、臧貓和鳳展的進步這麼大,看來鄭清大人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玄妙騎在壬申的脖頸上,眨着滴溜圓的大眼睛充滿好奇地看着堂口裡的一切。玄合也一臉嚴肅地靠在胡伶俐地肩膀上,眨巴着小眼睛來回掃視着。
穿過連廊房,就是陡峭的崖壁。在崖壁上有一個洞口,洞口上方刻着“空洞”二字。
“空洞?”蘇予瑤笑着說,“空,看似無用,實則大用!”
“哈哈哈哈!”鄭清捋着胡須大笑道,“瑤兒小姐真會說笑!”
一行人說說笑笑走進空洞之中。洞頂,成千上萬的螢火蟲聚成星光正在流轉,仿佛高懸着一道金色的星河。順着星河走到盡頭,便看到幾間簡陋的石屋,每間石屋都如同巨大的佛龛一樣,無門無窗,屋内隻有一張巨大的石頭床。
走過這幾間石屋,便是依洞壁而建的一座更大更破舊的石屋,門楣上朱紅色的牌匾已經斑駁,但“不窮堂”三個大字卻清晰可見。
“瑤兒小姐不要見怪!”鄭清一邊向屋内讓着蘇予瑤,一邊說道,“這屋子雖然上了年紀,但卻是老夫唯一的家當!”
蘇予瑤輕步邁入石屋,左右掃視了一圈,隻比外面新壘的石屋多了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并沒有其他的不同。
“咯咯咯咯咯!”玄妙的笑聲在洞内回響。
蘇予瑤回身一看,這才發現身後跟着的玄妙和玄合早就和洞裡的螢火蟲玩了起來。
蘇予瑤輕輕拍了拍白耳的手,白耳會意,默默退了出去。不窮堂,隻留下了鄭清和蘇予瑤二人。
蘇予瑤看着空蕩蕩的石桌,打趣道,“鄭清大人,您說的上好的酒菜呢?”
“哈哈哈哈哈!”鄭清撫着胡須大笑着,伸手指向石床正中的一處凹陷,說,“瑤兒小姐,您坐到那裡去,再看看呢?”
蘇予瑤順着鄭清的指引盤腿坐上了石床,這處凹陷正好将蘇予瑤團在中間。
“鄭清大人,這是您打坐修煉的地方。”蘇予瑤敬佩地說着,用手撫了撫用肉身坐塌的石床。
“這是老夫的堂口,無論世道如何變換,老夫都要拼盡全力護住堂口内的所有人和世源的弟子!”鄭清義正言辭地說道,“但是,現在世源混亂不堪,萬惡當道,百善不顯,僅憑老夫的一己之力實在甚微!管箫大人有些經驗和手段,已經将另外兩個堂口更骨換肉,雖然有些效用但畢竟時間尚短還成不了氣候!玄風大人又深居天宮,狀況不明!”
說着,鄭清抱拳深深一拜,俯身不起,“老夫一向不屑于分幫站隊、争權奪勢,但聽聞瑤兒小姐要回天宮,老夫在這裡鬥膽向您求助!不為自己,隻為世源裡,老夫那可憐的弟子,救贖無門啊!”
蘇予瑤垂着眼皮聽完鄭清的話,歎了口氣說道,“鄭清大人,我隻是一介女子,如若說我有什麼不同,也隻是為玄風生了孩子、闖過幾次大禍而已,世源裡的事……我又怎麼能幫得上忙呢?”
鄭清慢慢起身,眼神堅毅地看向今非昔比的蘇予瑤,說道,“瑤兒小姐請放心,老夫絕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鄭清大人,”蘇予瑤緩緩說道,“我相信您的為人,隻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
鄭清暗暗松了口氣,“瑤兒小姐,您的變化有目共睹,您就是想藏也藏不住!老夫相信您可以……一陽來複!”
“一陽,來複?”蘇予瑤的眼睛裡,紅色炁場正慢慢湧動起來,“鄭清大人,這就是您說的……上好的酒菜?我哪裡有這麼大的胃口呢?”
鄭清看着周身溢出金黃色炁場的蘇予瑤,激動地跪拜道,“瑤兒小姐,您為天選之女!應為無極之母!”
蘇予瑤紅瞳翻出,炁場釋燃,神态平和,如同一尊火焰中煉出的金色神像。
“鄭清大人,”蘇予瑤聲音柔韌有力,“不可……妄語。”
話音剛落,蘇予瑤周身的金色炁焰猛地炸開,化成一道炁浪橫掃無邊!
風聲鶴唳,嘯聲不絕,山石草木微顫即止,流水波光一閃即停,金光灼灼,如織如網,無窮無盡……
“阿娘!阿娘!”玄妙倒蹬着小腿,一臉興奮地沖進不窮堂,爬上石床坐進蘇予瑤的懷中,仰着通紅的小臉兒喊道,“阿娘!快看!”
說完,玄妙煞有介事地伸出帶有茶花印記的手指,指向門外,微蹙眉頭滿臉嚴肅地嘟起嘴巴,“嘟——嘟!嘟!”
聲音未落,就見一道由小螢火蟲聚成的金色流光晃晃悠悠地沖進石屋,跌跌撞撞地懸停在空中,猶如一條剛破殼的小蛇在探頭探腦地盯着玄妙。
玄妙扯起蘇予瑤的手指,将蘇予瑤拉下石床,一步一步向屋外走去,“嘟!嘟!嘟!”
空中的小蛇就随着玄妙的聲音,一竄一竄地跟在後面。
蘇予瑤十分清楚玄妙的來曆和特異之處,但仍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她憐惜地看着身前這個弱小卻又能量強大的玄妙,心中不僅又疼又酸,她甯可玄妙隻是普通的孩子,她可以好好保護着她平安長大,哪怕隻是平凡的過一生,也不想讓她因為這些過人之處而身處險境……
“哇啊——!啊——!”突然,玄合委屈的哭聲打斷了蘇予瑤的心酸。
蘇予瑤聽得心中猛顫,急忙快步沖出石屋,這才發現,一隻由螢火蟲聚成的巨大鬼面蜘蛛将抱着玄合的胡伶俐罩了個嚴嚴實實,壬申和龍井都小心翼翼地用炁力驅趕着螢火蟲,卻怎麼也驅不散這個同朗織一模一樣的蜘蛛!
平日裡,朗織偏心玄妙,又因為玄合的出生讓自己的寶貝閨女遭了大罪,自然對玄合喜愛不起來,玄合也因此對朗織有幾分畏懼。
現在,玄合看着同朗織一模一樣的大蜘蛛罩在自己的頭頂,又害怕又委屈,他隻能緊緊靠在胡伶俐的胸口,抿着小嘴忍着眼淚。當他看到玄妙又帶着一條小蛇跑進石屋向蘇予瑤炫耀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唰的一下湧出來,“哇啊——!”
胡伶俐一邊安撫着号啕大哭的玄合,一邊向石屋挪去,卻一直被螯肢擋住去路。
蘇予瑤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神一凜,圍着胡伶俐地螢火蟲便噗的一聲倉惶散開了。
“哇啊——!”玄合一邊哭一邊向蘇予瑤探着身子、伸出小手。
蘇予瑤快步上前,将玄合抱在懷中,輕聲安撫,玄合靠在蘇予瑤的胸口終于慢慢地平靜下來。
蘇予瑤哄着玄合,掃視了一圈,隻看到壬申和龍井,便疑惑地問道,“白耳呢?”
“哦,鄭清大人為咱們備了馬車和行李,白耳去清點一下!”胡伶俐笑着回道。
蘇予瑤掏出絹帕輕輕幫玄合擦着臉蛋兒上的眼淚,低聲說,“你去告訴白耳,東西不必多帶,不要給鄭清大人平添負擔。”
“是!”胡伶俐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蘇予瑤抱着玄合慢慢轉過身,嚴厲地瞪了瞪玄妙,玄妙有些不服氣的撅起了嘴巴,空中的小蛇噗地一下落在玄妙的腦袋上,化成一隻小鬼面蜘蛛老老實實的扒在玄妙的小發揪上。
蘇予瑤又看向滿臉驚喜的鄭清,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鄭清大人,孩子們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哪裡哪裡!”鄭清捋着胡須笑着擺擺手。他看了看一旁滿臉不忿加委屈的玄妙,又看了看蘇予瑤懷中的玄合,眼神裡的驚喜逐漸溢滿。
“幾個月前,老夫聽聞狼族添了公子薩玉塵!沒想到,竟是您和玄風大人的孩子!”鄭清邊說邊抱拳拜道,“恭喜!恭喜!”
蘇予瑤微微低身回謝,“剛才聽胡嬸子說,您給我們準備了馬車行李,真是太感謝了!”
鄭清捋着胡須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瑤兒小姐,在您回天宮前,應該再見一個人!”
“再見一個人?”蘇予瑤有些疑惑。
“或者說……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