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
……
離山莊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普通的農家,在這普通的農家裡正相聚着不普通的情分。
一輛質樸大氣的馬車旁,瑞雪、白虎、臧貓和鳳展正在清點物品。
而套着馬車的健碩的駿馬正昂着頭,眼神堅定地望向院外的山路。它四肢強健、體形壯碩、毛發順滑、馬尾蓬松,身上的灰白毛色在陽光的映射下好似濃墨暈染,仿佛一副流動的山水!
白耳不可置信地撫着與自己同高的馬背,哽咽地說,“這……真的是白米糕?!”
“沒錯,它就是白米糕!”羽情抱着一個包袱從屋裡走出來,笑着說,“瑤兒小姐将白米糕托付給了我,我沒養過馬,生怕養不好它,哪成想山神墓的地界竟如此有靈性,長出的青草竟然把白米糕喂的這麼好!聽說,瑤兒小姐要見管樾公子,我琢磨着這麼長時間沒見……所以想着跟來見見……”
白耳滿臉驚喜地撫了撫馬背,一轉頭看見羽情,笑容再次尴尬地凝在臉上,“哦,也是。我們要随小姐回天宮了,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能相見了。”
羽情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包袱放在馬車上,露出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這包袱裡,是我給妙兒做的幾件小衣裳,就是不知道妙兒能不能穿……”
“能穿的!”胡伶俐捋着袖口從屋中跟出來,拉着羽情的手說,“我都看過了,還是你的手巧!這肥瘦長短都做得正好!”
說着,她靠近羽情的耳邊輕聲說,“是個男胎!”
羽情聽了,眼神一亮,抿着嘴微微屈膝說道,“謝謝胡嬸子,是男胎當然最好!朗織大人找回了寶貝閨女,這回又有了兒子,終于兒女雙全了!”
胡伶俐看着欣喜的羽情,猶豫着問道,“朗織大人知道嗎?”
羽情抿了抿嘴,搖了搖頭。
胡伶俐深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羽情啊,你這是何苦?你在山神墓把孩子生下來,等養結實了再讓大家知道也不遲啊!你現在随時都可能生産,這萬一有個……可怎麼辦?”
羽情笑了笑,低頭撫着肚子,說道,“胡嬸子,天宮的情況,我雖然不知,但是外界的狀況我卻是知道一點的。聽說,南方又泛起水患,北方極寒之地的四城被冰川淹沒,伊果園四季如春的氣候竟然無緣無故的漫起黃沙!各方勢力盡顯,這次瑤兒小姐回天宮也必定是有所意圖!如若失敗,咱們有幾條命夠活?”
羽情緩緩擡頭,眼睛裡閃着堅毅的淚光,略顯悲戚地說,“如果成功了,但她們不容這個孩子,哪怕我悄悄生下他,又有誰能保證這個孩子能活的長遠?!不如現在就讓大家都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是生是死,我都認了!”
“羽情姑娘!”白耳聽了羽情的話有些不高興地說,“小姐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白耳瞥了一眼羽情的肚子,突然有些心虛,小姐對别的事确實不小心眼兒,但這孩子的事……
“啊!大馬!”玄妙興奮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阿娘!有大馬!”
羽情忙循聲望去,隻見滾圓的玄妙正騎在一個瘦高男人的脖頸上,腦袋上挂滿雪白的串珠,還頂着一隻小巧的金燦燦的鬼面蜘蛛,這鬼面蜘蛛竟與朗織有幾分相似!
“妙兒!”羽情邁步迎上去,向玄妙伸出手,“妙兒,你還記得羽情婆婆嗎?”
玄妙盯着羽情想了想,拍了拍壬申的頭,壬申會意,蹲下身子,将玄妙放在地上。
玄妙站在地上,腆着小肚子從上到下打量着羽情,“羽情婆婆?”
羽情扶着肚子彎下腰,笑盈盈地看着玄妙,“是呀,我是羽情婆婆!”
玄妙眨巴着眼睛看着羽情的肚子,歪着腦袋問道,“你也要生寶寶了?”
羽情笑着點點頭。
壬申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一邊,一縷金色的裙擺便輕盈地蕩到玄妙的身後。
羽情扶緊肚子,慢慢站直身體,順着裙擺看上去,啊?!這是?!
她驚訝地看着蘇予瑤懷中的玄合,又不可思議地看了看玄妙,雖然長的略有不同,但是眉眼之間極其相似,特别是這雙湛藍色的眼睛……
羽情又看向蘇予瑤,這漠視一切的炁場,這冷豔的神情,這擊穿心底的眼神……
羽情的心中又是猛地一顫,“瑤兒小姐?!您……可好?”眼前陌生的蘇予瑤讓羽情的心中不免有些發慌,她突然開始後悔,不應該來這裡,應該先把孩子生下來……
蘇予瑤抱着玄合,神情淡漠地掃了一眼羽情的肚子,慢慢地轉身走向許久未見的白米糕。
白米糕見到蘇予瑤也愣了一下,努力地辨認着眼前這個雍容的女人,它慢慢挺直着身體,叉開前腿,将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蘇予瑤輕撫着如綢緞般的馬背,談不上高興卻有些許的無奈,白米糕,我變了,沒想到,你也變了。
“大馬!”玄妙興奮地撲向白米糕的頭,跨在馬鼻子上,眨着清澈的眼睛喊道,“阿幹!騎大馬!”
壬申看了一眼蘇予瑤,見蘇予瑤并沒有阻止,便拎起玄妙,将玄妙放在馬背上。
玄妙用短粗的小腿夾緊馬脖子,又用胖嘟嘟的小手攥緊鬃毛,表情嚴肅地望向山路,喊道,“走!”
“啊!啊!”玄合也激動地張着小手向着白米糕使勁。
“胡嬸子,”蘇予瑤将玄合遞給胡伶俐,“你們去山下等我,我同羽情說說話。”
“是……”胡伶俐接過玄合,仍有些不放心,“小姐,事已至此……畢竟……”
蘇予瑤知道胡伶俐的擔憂,便微笑着說,“胡嬸子放心,我自有分寸。白虎!”
“在!瑤兒姐姐!”白虎高聲應道。
“你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是!”衆人應道。
很快,農家院便安靜了下來。白虎默默地退到遠處,讓出足夠的空間給蘇予瑤和羽情。
“羽情,這些日子你辛苦了。”蘇予瑤終于開了口,“按理說,我爹應該回到九郊山去。但是目前情況複雜,我需要可靠的人替我照看雪山,所以……你恐怕暫時見不到他……”
“小奴聽說您有意讓管樾公子承接雪山,為何要把朗織大哥也困在這裡?”羽情不卑不亢地問道。
蘇予瑤對羽情的提問并沒有感到意外,耐心地說道,“羽情,樾兒哥哥是個什麼性格,你比我更清楚。狼族質樸,也十分認主,有我爹在,能夠幫樾兒哥哥更好地管理狼族,等樾兒哥哥完全接管了狼族,我再讓爹回去。”
羽情知道這次是見不到朗織了,便低下頭,抱着肚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瑤兒小姐,小奴這次來,一是把白米糕送來,給您做個幫手!二是……為了這個孩子要您個應允!當初在隐鹿山,卿月娘娘已經同意朗織大哥收了小奴,如今,小奴已經懷有身孕,請瑤兒小姐幫我們母子二人留條活路!”
“羽情,”蘇予瑤垂下眼皮,看着跪在腳邊的羽情,緩緩問道,“當初娘同意你進我爹的門,但并沒有同意你可以給我爹生孩子,是嗎?”
羽情捂緊肚子,下定決心地說道,“是!卿月娘娘怕朗織大哥對您分心,便說,隻要小奴保證不會留有子嗣,娘娘就讓朗織大哥收了我!小奴應了……可是沒成想……一次就……”
“好了!”盡管蘇予瑤已經成長了許多,卻仍然接受不了父母之輩的感情交流。
她調整了呼吸,穩了穩情緒,說,“羽情,你與我娘之間的約定,我不好插手,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
羽情聽了心中動容,含淚說道,“多謝瑤兒小姐!”
蘇予瑤也是做了母親的人,她知道羽情初為人母的不舍和勇敢。自己懷孕産子雖然驚險,但卻有人幫襯,兩個孩子也是受到萬衆矚目的寵愛。可羽情雖不會經曆風險,但卻獨自一人承擔所有,包括流言蜚語,包括娘……
“我爹……不知道吧?”蘇予瑤憐惜地扶起羽情,輕聲問道。
羽情用袖口點了點下巴上的眼淚,搖了搖頭,“一大早就被叫走了……”
“哦。”蘇予瑤猜到了,以朗織目前的狀态看,他确實不知道羽情懷了孩子。
“白虎!”
“在!瑤兒姐姐!”
“你和臧貓、鳳展護送羽情回去,請鐘婆婆多上心些,生産時還得勞煩你娘,幫着照看一下羽情和孩子!”蘇予瑤安排道。
“是!”白虎抱拳應道。
“還有,”蘇予瑤頓了頓,說,“到時候别忘了給我爹捎個信兒。”
“是!”
“多謝……瑤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