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遵旨!”
“越人慶,寬赦大不敬之死罪,賜予楚人籍,官拜郎中令,賜予良田50畝,鬥金一鬥,粟米十倉。”
封賞如雷貫耳,群臣中爆發出一陣議論:将奴隸免于死罪算了,竟封官加爵,聞所未聞!況且慶對楚國有深仇大恨,扶植這樣的人難保将來反水,置國家于不利。
子皙低伏着頭,瞥見左後方蔡公露出陰冷笑意,他似乎覺得楚王總有一天會被慶殺死,和今天老虎的下場一樣。但他們何必去勸谏?
群臣中有嫉妒者想要駁斥封賞,亦有曲意逢迎者想讨楚王歡心,還等不及開口。楚靈王突然一臉疲憊的看着他們,手扶在王座上
“寡人累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宴會散去,鄂君與朝臣乘轎離開。更鼓三巡,蔡公轎夫快步追上,他掀開黃葛巾軟簾,以扇掩面笑約
“鄂君許久不見。”
子皙看着此人,報以禮數
“久聞皇兄擅長馴服獵鷹、犬馬,連越人野族都能馴服,真是長進了!”
“楚天子之威,馴服一個國度有餘,馴服賤民又有何難。”
蔡公笑了“能除銅錄山之禍者,恐怕朝中除了鄂君再無他人!皇兄也真是,何不點名前去?隻是此次一别又有數月不見了。”
子皙突然笑了,靈王不點名自己去,演這一樁虎鬥?他是不想有求于自己!他是王,我是臣,在暗示我毛遂自薦罷了。子皙不言,蔡公亦心知肚明的放下簾子,随轎夫離開。
諾大宮殿像孤獨野獸伏在夜幕裡,熊虔案碟上全部都是竹簡,裡面一派熏天酒氣。恍惚夢中,殿堂老虎屍首已涼,血液變成冷酷的一灘。“哐當”,手指勾着的銀杯松動掉地上,酒水漫延開。宮娥一個個面無表情,宛如着绫羅陶俑。
使女一邊擦拭地闆,收拾着酒具,顫抖的手,有一瞬間想去試試靈王鼻息。楚王喝酒的方式讓底下人恐懼,他直接将一壺壺白酒倒入口中。。。她想:有一天,他會醉死嗎?
“陛下,慶來了”外面有宦官禀報,楚王慢慢睜開了眼睛。
使女收起表情,躬身退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着實讓人暗自心驚。
楚王是一個好大喜功之人,喜歡兇猛獵鷹,桀骜馬匹,暴烈獒犬。。。既然欣賞慶的勇猛故而網開一面,隻要他對自己俯首稱臣,就免于死罪。
可惜越人甯死不屈,靈王怒了下令:打,打服了為止。
慶直率高傲,受盡折磨隻求一死。
後來事情就不知道是真是假。靈王大怒,推開侍從!親取竹鞭,像馴馬一樣,打的越人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人痛暈倒後,就在創口上淋上鹽水,醒過來接着打。一個威武君王提着他的頭顱憤怒嘶吼!慶氣諾遊絲,微笑赴死。
楚靈王随後沉思良久,下令救活他。
幾日後,慶緩過來,看見楚王背對着坐在他榻前,見他蘇醒,沉默不語。
慶蔑視相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楚靈王背對着他,喃喃自語“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惜了,又是一個恨我的人。”
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從今天起你可以走了。秦、晉、趙、鄭、齊、魯天下那麼大,你像雄鷹那樣自由。”
“熊虔匹夫,不怕我投奔他國,将來帥千軍萬馬取你首級嗎!”
面對挑釁,楚靈王眼眸中燃燒着古怪,他仰頭大笑,以虎的霸道和威嚴回應
“天下想取寡人首級者多了,你有本事就來取吧!”語畢揚長而去。
夜裡偌大宮殿靜悄悄,木偶般呆滞的宮娥、宦臣在慶路過時,表情悄悄掠過一絲變化。大門阖上,慶拜伏在地上。
“靠近一些”
他向前走了幾步,跪拜在楚靈王面前
“再近一些,像我上次去看你時那樣。”
慶順從跪倒在王座前,将自己的頭枕在靈王膝上,讓熊虔撫摸着自己的頭發、臉頰。
“寡人的愛犬死了,人和狗是不一樣的。人各懷異心,可狗忠于對自己好的人,它對我是那樣喜愛、親熱。”
“陛下節哀。”
“寡人的愛犬是被人毒死的。他們總是這樣,君王不能太過寵愛的東西,女人一樣,狗也一樣。”
“陛下,您的愛犬并沒有誰毒死,是時間到了自然死的。”靈王感受到慶緊緊握着他的手,他呢喃細語“是這樣嗎,是自然死的?我總以為,有人想害他。楚國傳統曆來是這樣,先武王殺侄子登基、成王殺太子自立、穆王殺兄長。。。”
慶凝視着他,目光溫柔而悲憫“陛下您在發抖,您冷嗎?”
“慶,不要離開我。”
“我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