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郁熹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吳弦惋惜道:“原以為你是個懂事的,何必掙紮呢?乖乖被我吃掉還不用如此痛苦。”
郁熹頭暈眼昏,勉強看清黑衣鬼的人影,有氣無力地斷斷續續道:“人類的,贊歌,是,勇氣,的贊歌。”
她,郁熹,努力到了最後一刻,可歌可頌。即便知道勝算不大,她也不想坐以待斃,畢竟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在心裡默默思考着自己的墓志銘,郁熹不由慶幸還好前晚給爸媽托了夢,現在隻好先去下邊等他們。
反正下面有人,郁熹倒是不怎麼怕,隻是遺憾自己紮了十多年的紙人,臨死前卻沒幾個紙人陪她。
聽到郁熹的話,吳弦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惡狠狠道:“勇氣可嘉,你現在可以去死了。”
“等,等等。”郁熹垂死前又掙紮了一下,因為受傷太重努力喊出這一句後,唇邊又溢出一條血線。
她無所謂地擦了擦嘴角,艱難地支起身子往旁邊爬了兩步,握着小郎君的手并肩平躺在地,才閉着眼一臉坦然:“好了,來吧。”
雖然早知這丫頭異于常人,吳弦看她副模樣還是沒忍住額角跳了跳,耐着性子伸手汲取郁熹最後的生機。
締結陰婚産生的幽冥之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補藥。郁熹這副安詳的樣子,倒讓他想起那個死掉的女人,臉上越發陰森。
郁熹對此全無所覺,死期将至,這一瞬間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直到握着的手有了點溫度,将她從思緒缥缈的狀态中拉了回來。
果然死前會産生幻覺嗎?郁熹已經沒有力氣轉頭察看,等感覺到手裡的紙骨甚至還動了動,不由加重了力度緊握住。
都要死了,别鬧,她好困,想睡覺。
像是感應到她的想法,十指相扣的手終于安分下來,郁熹微微松了口去,下一秒卻毫無預兆地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硬生生拉着右手坐了起來,牽扯着五髒六腑泛起細密的疼痛。
“咳咳。”郁熹沒忍住咳了兩聲,随即心裡惱恨非常,怎麼連死都不能安生!
被氣得睜開了眼,郁熹剛想同黑衣鬼講講道理,要殺就殺别為難一個将死之人,卻被眼前的一幕弄得發愣。
不是,她的俊俏小郎君怎麼站起來了?
原本紙糊的人突然靈動起來,周身環繞着玄妙的氣息,雖然還是那熟悉的眉眼,卻無端生出幾分淡然和可望不可及。
這是小郎君成精了?
郁熹怔愣在原地,吳弦卻已經停止了動作,看着突然活過來的紙人一臉警惕。
“閣下是何人?”
不同于郁熹腦内簡單的想法,吳弦作為鬼修知道的更多。這方世界并無精怪,他确定眼前這人之前隻是普普通通的紙紮人。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是有人的元神附在了上面。吳弦觀此人氣息清正,不由懷疑起是正道修士。
不過現在正道修士不是都隐居起來,哪還有人行走于世?
郁熹慢騰騰地反應過來吳弦的問話,耳朵自動捕捉到關鍵詞——人?不由下意識松開了手。
驟然失去支撐的力量,郁熹沒穩住身形倒在了地上,頓時牽引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難受得眼裡都翻出了淚花。
真倒黴,本來就要死了,沒想到她的小郎君還變成了活人,這下誰陪她一起下去?
活過來的小郎君沒回答吳弦的問題,聽到身側的動靜後下意識轉頭看向腳邊,映入眼眸的是郁熹凄慘的模樣。
蓬頭散發,臉色蒼白如紙,襯得嘴角的血迹越發鮮紅。嫁衣上襟星星點點地濡濕了一片,不難看出前不久剛吐過血。
這是一個将死之人,小郎君腦子裡自動浮現出這個想法,卻在接觸到對方坦然又有些懊惱的眼神時,耳畔突然響起了一句話。
“你說你能不能活一下?要是我死了,以後誰還能替你梳妝?”
梳妝?小郎君眼底顯現出一點困惑,他為何需要梳妝?隻是腦子裡一片迷茫,卻直覺她同他關系匪淺。
罷了,也不是不能救。
郁熹感覺自己快把肺都咳出來了,之前還是吐出成股的血,現在已經夾雜着血塊,身體衰敗得如同深冬裡的枯草。
世界紛紛擾擾,我卻死得這樣早。
隻是還沒等她悲從心起,全身上下突然被一股熱意籠罩,仿佛春日破冰的陽光暖融融的,四肢百骸湧現出嶄新的生機,連喉間的癢意都消退了不少。
後知後覺地轉過頭看向上方,恰好小郎君剛收回手,朝她輕輕點頭示意。
想到這是個活人,雖然對方救了自己郁熹還是有些頭皮發麻,連忙手腳并用爬起來往後退了兩步,一臉心痛地看着小郎君的背影。
也不知能不能把她嘔心瀝血做出來的俊俏小郎君還回來。
吳弦見此人将郁熹治好了,一邊心道來者不善,一邊暗自忌憚他的實力,他竟看不出對方的修為!
“閣下既然不想透露身份,那又何必插手我的事?豈不是壞了道上的規矩?”吳弦神色轉冷,繼續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