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一片眩暈,郁熹是被下腹的劇痛驚醒的,仿佛有把斧子至下而上要将她劈開,痛得她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眼冒金星隻想原地去世。
“夫人,生了!是位小姐!”
尖利又驚喜的聲音拉回她的神智,要死不活的感覺很是折磨人,她剛想讓人閉嘴别吵着她去死,沉重的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強撐出一條縫隙。
光線透了進來,眼前人影晃動,郁熹聽見她的嗓子裡擠出一道虛弱的聲音,氣若遊絲:“抱過來,給我看看。”
怎麼回事,她的身體有自己的想法?郁熹還沒想明白,一個皮膚泛紅,頭發濕哒哒緊貼頭皮的嬰兒,驟然出現在她面前。
醜,真的好醜,這是郁熹的第一反應,閉着眼皺了吧唧的,但她心裡卻出現了另一道聲音:“這就是我和平郎的孩子,真可愛。”
誰?誰和誰的孩子?郁熹感覺她的手指微動,似是想要撫摸這個嬰兒,卻因為脫力遲遲擡不起來。
奇怪地順着手指看下去,郁熹隻能看到丫鬟行色匆匆,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吓得她猛地清醒過來。
老天奶,她怎麼生了個娃,劇痛當媽?
在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刺激下,郁熹兩眼一黑,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擁有意識,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身上爬來爬去,一隻小手突然壓到她的胸口,呼吸受阻促使她陡然清醒。
伸手将亂爬的小東西拎了起來,郁熹對上那張宛如年畫娃娃的小臉,頓時毛骨悚然想将手上的東西扔出去,卻被一把抱住了胳膊。
“咯咯,娘親,抱抱!”銀鈴般的笑聲落到郁熹耳裡,猶如惡魔低語,隻是身體不受控制的情況再一次發生。
她眼見自己将小鬼撈進懷裡,還摸了摸她的頭,語氣顯而易見的寵溺:“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旁邊的丫鬟見她醒了,連忙俯身行禮:“夫人恕罪,小姐鬧着非要過來,奶媽見她哭得止不住,這才讓我把小姐帶過來。”
“無妨,你先下去吧,我陪嘉嘉玩一會兒。”
等侍女退下,房内隻剩下她和小鬼兩人,郁熹終于擺脫了禁锢,麻利地翻身下床對那惡鬼退避三舍。
但那被稱作嘉嘉的小姑娘,像是完全看不懂郁熹的動作,還以為娘親要同她玩遊戲,又咯咯笑着從床上爬下來,搖搖晃晃地朝郁熹走過來。
郁熹連退幾步,情急之下大喊了一聲:“站住,别過來!”
小姑娘眨巴了兩下水靈靈的圓眼,雖然聽不懂娘親的話,但察覺到娘親态度有些兇,以為自己被娘親讨厭了。
于是郁熹眼睜睜看着小姑娘嘴巴一癟,很快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掉出來,嗷嗚一嗓子就大哭了起來。
不是,來真的啊?這又是在搞什麼?
“夫人?”丫鬟隐含着擔憂的聲音從外邊傳來,郁熹想了想努力模仿出慈祥的聲線:“沒事,我和嘉嘉鬧着玩呢。”
嘴上這樣說,腳下卻紋絲不動,郁熹眼裡寫滿了“别鬧”,卻見那小姑娘哭得鼻子都發紅,看着快喘不過氣。
難道這不是那個小鬼?郁熹心裡生出一絲遲疑,慢吞吞地往前挪去,路過梳妝台時餘光瞟到銅鏡,猛地轉過頭。
柳眉杏眼,顴骨微凸,下颌圓潤,這一看也不是她的臉啊?
郁熹伸出一雙手隻見皮膚細嫩,同她那雙粗糙起繭的手也全然不同,所以她這是魂穿到别人身體裡?
在這之前,好像她被小鬼偷襲了,所以這是幻境?
還沒等她得出結論,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走進來一個相貌平平的瘦弱男子。
而她又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快步走向男子握住他的手,語氣缱绻:“夫君,今日怎回來得這麼早?”
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郁熹恐人的毛病當場發作,應激反應下竟短暫地脫離控制,猛地收回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娘子?”男人看向她,不解她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動作。
慌亂之下還沒想好怎麼解釋,郁熹的嘴自發辯白,含羞帶怯:“我,我隻是太高興了,怕夫君覺得我不太矜持。”
雖然惡寒到起了身雞皮疙瘩,郁熹還是慶幸不用她親自開口解釋,不然她隻能想出鬼上身這種說辭。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誰才是鬼?
男人像是接受了這種說法,吩咐身後的丫鬟将小女孩抱下去後,房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郁熹感覺自己又能動了,但拿不準她現在是什麼身份,隻好先按兵不動。
倒是男人的視線落到她低垂的頭上:“郁姑娘?”明明應該是試探,卻是近乎确定的語氣。
熟悉的稱呼讓郁熹擡起頭來,面露驚訝:“時雨?”
男子點了點頭:“是我。”
來不及弄清時雨是怎麼從這張陌生的臉上認出自己,郁熹急忙道:“我們這是在哪?為何附身在陌生的身體上,而且有時候還無法動彈?”
“而且你剛剛叫人抱出去的那個小女孩,和那個小鬼長得竟一模一樣!難道這裡是她弄出來的幻境?”
時雨倒了杯茶水遞給郁熹,示意她先冷靜,才徐徐解釋道:“應是那食血紅鬼死前的記憶,功力深厚的鬼魂都有讓人入夢的能力,最喜将人拉入死前的記憶,親曆他們的死亡。”
郁熹蹙眉:“照你這樣說,我們應該是附身在她身上,怎麼反而成了她爹娘?”
時雨也不知,暫且放下這個問題,提起另外的線索:“似乎隻有我們兩人或那小鬼在場時才能活動自如,但凡有其他人在,我們就隻能看着事态發展。”
之前的經曆讓郁熹也明白了這點,不由歎了口氣:“先這樣吧,我們應該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且看看她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