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尚小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李明嘉,原本還在因身體不适從嚎啕大哭轉為小聲啜泣,見到熟悉的人,勉強憋住眼淚伸手想要娘親抱。
小小的人兒眼睛鼻子通紅,十分信任她這個娘親,段千燕手裡的刀差點拿不穩,眼眶裡也逐漸蓄滿了淚水。
李康平額頭滲出汗液,心急如焚又清楚不能逼得太緊,放緩語速勸道:“燕燕,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個孩子的,我這輩子隻要你一個人。”
耳邊的聲音逐漸變小,郁熹在段千燕的身體裡,盯着李明嘉有片刻的出神。
她身上穿的鵝黃衣裙,像極了前幾日她們一同撲的黃色蝴蝶,小姑娘睜圓了一雙晶瑩的眼睛,如獲至寶般将好不容易抓到的蝴蝶獻給她。
如今黃色蝴蝶掙脫手心,想要逃離卻經不起朔風摧折,在空中顫動蝶翼向下墜落。
郁熹心道,若面前是那陰氣森森的小鬼,她說不定還會紮下這一刀。
但她知曉現在躺在棺材裡的是李明嘉,是一個被家族抛棄、被父母背叛,什麼都不知道,剛對這個世界産生好奇的一歲小女孩。
她明明曾是那麼鮮活!
憤怒的情緒在胸膛熊熊燃燒,郁熹在段千燕要紮下那刀時,突然掙脫了束縛,毫不猶豫将小刀換了個方向轉向自己。
冰冷的刀刃破開肌膚,溫熱的鮮血染濕衣袍,郁熹隻覺得這把火快把她燒沒,不由厲聲高喊。
“李明嘉,你現在裝什麼稚童!死過一次的人你還怕動手嗎?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覺得這對狗男女是你爹娘!”
“你有空在這演苦情戲,不如将他們千刀萬剮,自己在那躺着裝可憐算什麼本事?”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棺材裡垂淚的小姑娘陡然變了臉色,面容猙獰怒氣沖沖:“你喊什麼喊?你以為是我不想嗎?陣法加持下,因我受過他們的生養之恩,連在幻境裡動手都會被反噬!”
李明嘉第一次情緒外露,等聽清她的話,郁熹提起唇角露出抹冷笑:“他們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在兩人反應未及之時,郁熹當即将匕首塞入李明嘉手裡,再一次朝着自己心口捅去!
即便知道這隻是自己構建出來的幻境,當雙手染上那女人的鮮血時,李明嘉還是愣了。
随之而來的是時空破碎,周圍的一切消失無蹤,郁熹再睜眼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剛勉強站起來揉了揉倒地時撞疼的腦袋,驟然被人扯了過去。
時雨一眼不眨地盯着郁熹胸口,情緒平靜得像是連心髒都停止了跳動,眼底是他未曾發覺的後怕。
意識到他在看什麼,郁熹不自然地側了側身:“我沒事,那隻是幻境,而且都不疼的。”
雖然還保留着那種刀刃劃破皮膚的冷意,但幸好在幻境裡沒有痛覺,不然她還真幹不出來這麼狠的事。
時雨松開手,垂眸不再看郁熹,嘴角繃得筆直,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也沒人注意到他四周靈氣浮動頗為玄妙。
這一刻不知為何,郁熹突然覺得時雨很遠,遠得像是雲端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仙人,會随時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面前。
“時雨?”郁熹不安地扯住了時雨的袖口,知道他在擔心自己,再三保證:“我真的沒事,不信你摸摸。”
郁熹拉着他的手,在即将觸碰到鎖骨時,時雨像是終于回過神,抽回手如往日般對着郁熹溫和道:“沒事就好。”
手指微蜷,他剛剛好像第一次體會到,瀕臨失控的混亂感。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殺了她,這是我第一次殺了她!”突然爆發出的大笑聲打斷了二人,李明嘉湊近郁熹,兩眼發光:“你是怎麼做到的?雖然那兩人最後也不得善終,到底是沒有親自動手來得痛快!”
不論是掙脫她的控制,還是助她反殺,對李明嘉來說都十分不可思議。
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郁熹一臉理所當然,手上随意比劃了兩下:“就這樣那樣啊。”
李明嘉看得一頭霧水,卻也知這是難得的機會,舔了舔嘴唇一臉期待地看向郁熹,言語間諸多暗示:“段飛燕我已經殺了一次,但李康平......”
伸手将時雨擋在身後,郁熹義正言辭拒絕:“不行。”
“再試一次嘛,好姐姐,不一定要他,你也可以啊?”李明嘉幹脆撒嬌賣慘:“你看我這麼可憐,就幫幫我吧?”
郁熹擡起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叉,再一次拒絕:“不行。”她真的很讨厭那種失去控制的無力感。
李明嘉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眼睛一轉:“這次你可以不用附身任何人,隻在一邊看着,必要時幫我一把就行。”
如果是這樣,好像也不是不行?郁熹有點猶豫,主要是她的心頭火也還沒完全消下去。
段千燕固然可恨,但沒有李康平的挑唆和欺騙,也不一定下得了手。
罪魁禍首還是在李康平和那個李父,即便是幻境,她也想讓這兩人付出代價。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必須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怪聲怪氣。”
“好,不過我要多來幾次,以消我心頭之恨!”
兩人正商議着,時雨看着郁熹精打細算的模樣,面上帶着抹無奈的笑意。
郁姑娘還是不生氣的時候更好看。
先前即便頂着另一張臉,他也能看出她的怒氣,也不是不好看,隻是,不想讓她如此。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直到一道弱弱的聲音擠了進來。
“那個,你們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