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出生在瑞陽,瑞陽市的一個普通家庭,父親的老家在津菀,20歲的時候來了瑞陽生活,是工廠的辦公室主任,母親也不是瑞陽本地人,和父親定情後留在了瑞陽,她沒有穩定工作,但是勝在母親形象好,印象中母親做過酒水類的銷售,後了也做過超市的收銀員,家裡的收入倒是溫飽不愁。
要說形象好,母親是當之不愧,她特别美,個子高挑,身材有肉不柴且勻稱,海藻一般的長卷發,鵝蛋般如玉無暇的臉頰,大開扇雙眼皮,閃閃發光的杏仁眼,高挺的鼻梁,精緻窄小的鼻翼,即便不擦口紅也紅潤欲滴的唇,美的大氣,美的張揚,是那種一眼望去便移不開眸子的美。
當時在瑞陽,大有那種男人出門在外賺錢,女人就應該在家多擔待一些家務的思想存在。父親卻一直對母親和他很是寵愛,家裡做飯幹家務也都是父親做,就算掃個地都不舍得讓母親上手。
印象中,孫乾記得母親下班後要做的事情,除了偶爾會輔導他作業,就是做面膜。
母親特别喜歡做面膜,可以說是她唯一的興趣愛好,那個年代沒有網絡和智能手機,面膜的方子全靠報紙登刊或口碑相傳,孫乾那時候經常看到母親會用一個專門的小碗,和一堆各種顔色的稀糊糊樣的粘液,先在大臂内側和耳朵後面嘗試,如果第二天沒什麼異樣,那東西第二天就會出現在母親的臉上。
塗面膜的時候,母親總是裝鬼吓他,孫乾本來膽小,後來膽子就是這樣一點點被吓大的。母親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什麼可怕的,除了一件事——不要去海邊。
母親怕水,怕到什麼程度呢,就算是瑞陽郊區的小溪水,母親都要遠遠離開,并且也不讓孫乾靠近。
每次這樣的時候,父親都很不解,因為他和母親定情的地方就在海邊,瑞陽的海邊,母親而後有了孫乾的幾年裡,每每父親想要故地重遊,母親都極力推脫,她怕極了海。
孫乾是不懂母親的恐懼從何而來的,在學校的時候也聽說過有同學怕水,想着母親可能是怕水吧。随着年齡的增長,孫乾認識了大海,了解了大海,并且對大海産生了向往。
八歲那年,孫乾記得清楚,他好不容易班級考試考了第一名,父親母親很高興,問他有什麼願望,說不管什麼願望都能滿足他,孫乾歪着腦袋想了沒幾秒鐘,就說出了四個字“去看大海”。
是啊,去看大海,住在海邊城市,卻沒有看過大海,孫乾心中的渴望猶如一個種子紮進土壤,長出藤蔓,慢慢伸展纏住了他,如果不去看一次大海,他感覺以後日子裡的動畫片和漢堡包都不香了。
父親環着母親也幫他遊說着好話,父親也想去海邊,他可能比自己更想去。母親很為難,但是這麼多年了,父親也沒為難過母親什麼事,就這一件看似并沒有什麼不妥的全家旅行,母親最終拗不過父子倆的持續甜蜜攻擊,點了頭。
孫乾記得那天天氣大好,天空湛藍,飄着的雲朵像棉花糖,太陽光十足,父親高高興興地買了直達瑞陽海邊大巴的票,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出發了。
可是“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隻是孫乾的臆想,路上,孫乾記得母親望着窗外一直在沉思,他這才意識到,高高興興的隻有他跟父親,母親并不高興,孫乾想起來,母親害怕水。
“媽媽,别怕,咱們不下水,就在邊上看看大海,如果有什麼危險,我會保護你的。”
母親牽強地一笑:“保護你爸爸就好。”
孫乾當時不解,但是點頭:“爸爸媽媽我都會保護,我特别厲害,我一個人能打過兩個小朋友呢。”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不再言語。
到了海邊,一家三口在沙灘上玩耍,父親開心的像個孩子,和孫乾的笑聲傳的很遠很遠,母親一直坐在沙灘的椅子上戴着墨鏡緊緊盯着他們倆,他們隻要靠近海水一點點,就會被母親嚴厲地呵斥回來。
當時海面風平浪靜,地平線上的棉花糖把藍天和海水隔開,美的像日曆上的畫,父親當時帶了老式膠卷的相機,找了旁邊遊客幫忙,拍下了一家三口的照片,這對他們來說很有意義,這是父親和母親定情之地,如今還有了孫乾,這張照片将成為他們家最寶貴的照片。
拍完照後,父親玩的累了,和母親坐在沙灘椅上回憶過去,孫乾一個人蹲在一邊撿貝殼,小貝殼被一波波海浪沖刷的很幹淨,邊緣被歲月打磨的圓滑,每一顆貝殼都讓小孩子愛不釋手,這東西要是帶回學校,那勢必會成為流通貨币,保不準能換好幾個玻璃球呢。
孫乾撅着屁股拿小桶撿了很多很多貝殼,越撿越上瘾,不知不覺就撿到了海邊,剛開始海浪一下下地沖在他的腳邊,輕輕柔柔的,涼滋滋的,還有點癢,孫乾沒太在意,過了一會,一個巨浪湧來,一下子就漫過了孫乾的膝蓋,孫乾一個不穩摔了一跤,接下來又一個浪,濺在他的臉上,他覺得好玩,沒感覺什麼危險,伸出手感受海浪對他的撫摸。
遠處一個阿姨嘴裡念念叨叨的:“這多危險啊,誰家的孩子啊,不好好看住了。”
父親這時候似乎是要起身去上衛生間或是買東西,起身要走的時候也擡頭看過來,不顧母親的呼喊阻攔,急忙就跑過來,海水漫過父親的腳面,父親把手穿過他的腋窩把他從海裡拎起來,有些緊張的說:“不是告訴你離海邊遠一點嗎,别再往裡走了,很危險。”
好吧,爸爸說危險,那還是要聽話的,孫乾點點頭,不住地回頭看着海面。
這時的海面浪更大了,好像要留住父親,如果父親再往前走一點,那海浪仿佛要高高撅起把父親卷入海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