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禾和朱青到底還是沒有來得及跑回老廠房。
天色忽地變暗,起風了,雖然并不冷,但無來由地吹走了這個城市的靜匿之氣,像是一個本就沒有什麼油水的魚,被開膛破肚地擺在案闆上。
朱青再也走不動了,她聽得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由很少的一個兩個,逐漸增多,恐懼莫名襲來,卻不足以成為鞭策她行動起來的動力了。
她一整天下來,隻喝了不到兩碗稀粥。
鐘禾非常急迫地想要趕回大廠房,可是他又沒辦法留朱青一個人在這裡,權衡之下,他連推帶拽地幫朱青進入了身旁的一棟大樓。
大樓很高很寬,是個寫字間,從四周的桃樹長勢可以看出,它建成時間還不算很多年頭。
旋轉門是電動的,可以認為是無法啟動,側面的門一推而入,裡面撲鼻而來的類似濃郁潮濕地下室的氣味。
隻聽鐘禾四下尋找,很焦急地說:“找根棍子!”
朱青望過去,一個保存很好的大理石咨詢台,幾張皮面沙發,一個茶色玻璃茶幾,一個裡面的發财樹已經枯萎成木乃伊形态的大盆栽,一個落地式空調機。
大廳空空蕩蕩,顯然沒有什麼棍狀物。
朱青略思考一下,問道:“有刀子嗎?”
鐘禾猶豫了一下,撩開褲腿,他的小腿上綁了一把匕首,他拔出來,刀尖對着朱青,又轉了一下刀身,捏住刀尖,把刀柄遞給朱青。
朱青接過刀柄,走到空調機前,空調機的後面延伸着一根粗長的白色電線,刀子很費力地把電線割下來,便是一根很有韌性的繩子了。
鐘禾接過電線,将側門的兩個門把手固定,從外面至少是拉不開的。
朱青坐在沙發上休憩,鐘禾跑到了後門,過了一會又跑向其它房間,等跑出來時,手中再次多了兩根電線,他把前門後門都從裡面栓死了。
朱青不明白,他到底在躲什麼,在這個世界生活的這段時間裡,她沒有遇到過什麼需要這樣防範的危機,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但從鐘禾緊張的樣子看起來,這危險必須重視。
等朱青緩過氣,鐘禾囑咐朱青,他們二人分頭行動,将一樓所有能打開門的房間裡的窗戶從裡面鎖死了。
四樓,感覺樓層高度也差不多了,鐘禾這才稍稍放松下來。
在上一層時,鐘禾在一個衛生間裡搜到了一個有些年頭的空氣清新劑,大瓶,竟然還有一點點液體在瓶子裡。
鐘禾直接開蓋示意朱青塗在身上,接着又去關四樓剩餘的窗。。
朱青照做,塗在身上的一瞬間,她突然反應過來她們在躲避什麼東西了。
寫字間很高,關到頂層顯然不可能。第四層關完之時,鐘禾且松口氣,這才勻出來時間,對朱青坐了個噤聲的手勢。
而那由遠及近的窸窸窣窣聲也傳近了朱青的耳中,就在樓下!
就在她關上的最後一扇窗戶後面,她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樓下殘缺不全的馬路上,一個黑色的類人型生物正跑過去,它的身後不遠處,還有另外一個黑色的類人型生物跑過,在下一個路口,類人型生物停下來,似乎動了動頭,一隻繼續向前,另外一隻轉頭向右側的路跑去。
朱青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過了許久,又一次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又一隻黑色類人生物跑過去。
朱青蹲在地上,她想起這個生物跟什麼很像了,那是不久前,她和沙雯在桃源新城穿越進另一個空間時遇到的鬼很像。
唯一的區别,也不過是這類人生物是完全四肢着地在奔跑,更像是一種野獸。
朱青緊張的不敢動作,手指死死地扣着地。
鐘禾輕輕走過來,他的斜挎包裡揣了一小瓶礦泉水,裡面還有大半瓶,他輕輕用礦泉水瓶碰了碰朱青的臉。
冰涼的觸感讓朱青冷靜不少,反應過來時,方才感覺到自己的口幹舌燥,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喝水和進食了。
朱青擰開瓶蓋,小口抿了一下,再拎起瓶身看了看,又看了看鐘禾那癟癟的斜挎包,那裡還有一瓶,她很清楚,他們二人隻有這兩瓶水喝了。
她非常小的聲音,幾乎是做口型地問鐘禾:“要多久?”
鐘禾顯然看懂了,眼簾稍垂,小聲回答:“七天。”
朱青很驚訝,但她定了定心神,這至少比永久存在怪物的世界要更樂觀一些。
更樂觀地想,她們所在的寫字樓還算高大,并且裡面的房間并沒有被搬空,還有一些剩下的資源。
伸頭再看過去,樓下跑過的怪物數量還不算太多,大概三五分鐘一個,有時會有從反方向再跑回來的怪物。
朱青手腳并用地爬到房間中間,這才站起身。
這是一間大會議室改成的辦公室,一側看起來是老闆的辦公位,另一側是八張拼在一起的辦公桌,辦公桌後面有一堵沒有頂到棚頂的隔斷牆,一扇玻璃門開着。
朱青太餓了,又餓又累,感覺自己像個逃難的難民。
所以首要目标是,先活下來,找吃的。
鐘禾的肚子也咕噜叫出來。
他一年輕氣盛大小夥子,恨不得捧盆吃飯的年紀,顯然也到了幹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