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瞬間凝結。
病房中的醫療儀器有規律地發出“滴滴”的聲音,男人的話清晰且絕情,猶如鋒利的尖刀刺在黎笙的心尖。
祁之珩和沈悅溫看着黎笙内心各有滋味,前者期待祁硯川後悔的場面,後者則暗暗發誓一定要借着這次機會牢牢把握住祁硯川。
黎笙愣怔在原地,身子不受控地往後退了兩步,此刻卻也分不清到底是演技還是真實反應。
沒等保镖來趕,黎笙透過朦胧淚眼看向他,整個人如墜冰窖般可憐兮兮:“對不起祁總,我明白了。”
祁硯川,願你這輩子都不要恢複記憶,願我們兩個這輩子都别再有瓜葛。
離開醫院的路上,黎笙眼前也出現了諸如走馬燈一樣的東西,她和祁硯川過去的點點滴滴都如電影畫面般一幀一幀地出現在面前。
陽光穿透雲層冒了出來,曾經的那六年無疾而終,平靜到像是未曾發生過,或痛苦、或怨恨、或甜蜜的所有終于在此刻畫上結尾。
黎笙靜靜仰起頭,伸出手框住陽光,從前她覺得這個行為很迷惑,但現在卻覺得倒也多了幾分意義,就現在,光明盡在她手裡。
她真的自由了。
再也沒人将她當成一隻鳥兒圈養在身邊,再也不會有人整天如膠似漆地黏着她,再也沒人會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時刻保護她了。
明明該開心的不是嗎?
可她為什麼會害怕,為什麼會被祁硯川決絕的話傷到淚流不止,甚至期待某一刻他能恢複記憶将她緊緊抱進懷中。
也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和祁硯川壓根就不會天長地久,如附骨之蛆般活着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現在她有機會了,就一定不能夠再次錯過。
所以為什麼犯賤呢?歸根結底她隻能感慨時間的可怕,時間将她變得怯懦又膽小。
她是時候要自己一個人走了。
......
廣安療養院三樓,是植物人VIP病房區,這裡環境優美,舒适安靜,輕微的消毒藥水下能夠聞到淡淡的花香。
黎笙輕車熟路地來到病房,滿目的冰冷潔白中,她終于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哥哥江晝。
她将一束鮮花插入窗前的花瓶,坐在病床前握着江晝的手:“哥哥,笙笙來看你了。”
病床上的男人面容蒼白,孱弱無比,頭發似被剛被修剪過,簡潔又利落,安安靜靜的樣子絲毫掩蓋不了他的清秀和好看。
黎笙坐在沙發上,不自覺地拿出蘋果開始削,削完蘋果發現好像不太适合,于是自己便吃了起來,邊吃邊給哥哥描述蘋果的味道。
她陪了哥哥整整一天,和他分享了很多生活中的趣事,還拿着故事書給他講了很多故事,講到故事的結局,黎笙莫名有些哽咽。
故事裡男人的結局成為了一個當紅的歌手,這讓她想起來小時候,每次爸爸媽媽問哥哥的夢想是什麼,他總會堅定地說當一名歌手。
媽媽會很捧場地哇一聲:“我們的晝晝想成為歌手啊,那剛好和笙笙的夢想差不多哎,這樣你又可以保護妹妹了。”
江晝重重地點點頭:“幹媽,我會永遠保護好笙笙妹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好,聽我們晝晝這麼說,幹媽就放心了。”
......
護士推門進來,黎笙思緒回籠,她擦幹眼淚站到一旁,一眨不眨地盯着護士專業的照顧和保養手法。
韓止說,這家療養醫院是祁硯川手下的,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這裡,但是以防萬一還是建議轉院離開。
但在這幾年裡哥哥已經好了很多,時而也會有微小的意識,醫生說過隻要好好養護,他是會有醒來的幾率的,所以她不能轉院。
她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都打給了韓止,麻煩他将哥哥的VIP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并且幫忙瞞住祁硯川關于哥哥的任何消息。
韓止也答應了。
看着江晝瘦削的模樣,黎笙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流了出來:“哥哥,你放心,我會讓你醒過來的,你一定也要加油。”
黎笙拖着行李跟着中介來到一處出租屋,其實倒不是說是地下室更加貼切。
推進門一股陰暗潮濕的黴味撲面而來,整個房間一覽無餘,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除了通風窗戶有些小,其餘倒是可以勉強接受。
畢竟沒有比這間房子再便宜的了。
現實總是殘酷的,她身上隻有五千塊錢,付完了三個月的房租已然隻剩下一千塊錢,她要快點賺錢才能夠養活自己,養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