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曦光下窗前樹影婆娑,陶甯和夏露坐于軟塌,主仆兩一人手捧一本棋譜下棋。
一人聚精會神,一人心不在焉。
“格格,該您了?”夏露溫聲提醒。
陶甯猛然回神,低頭看到自己黑棋已被吃了大半,微微歎氣:“不下了,這劇我認輸。”
感覺一碰棋,她腦海裡就不自覺想起烨玄,就連主仆倆手上的棋譜都是他所贈之物。
想到這裡,她有些心煩意亂地合上了書,交給夏露收拾。
其實對于烨玄。
現在的她,真不知道該什麼态度面對這人。
說句實話,經過上回見面,她對他已然好感倍增。
畢竟烨玄這人模樣好,又懂情趣,而且還懂得尊重女性。
這放在現代也是一位不錯的心動人選。
可這是古代啊,除了人品樣貌外,對于現代人的她,覺得要不要進行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還有一個至關重要因素。
思來想去,陶甯決定動身前往靜雅堂一趟,便帶着夏露出門了。
陶甯是靜雅堂常客,一到門口,立馬就被人迎進了屋内。
發現赫舍裡福晉以及她的一幹心腹都不在屋内,陶甯問身側的下人:“我額娘人呢?怎麼連曹嬷嬷也不在?”
丫鬟一邊為陶甯上茶,一邊回複道:“這會子是管事們回事的時辰,福晉在隔壁西側呢,曹嬷嬷是福晉身邊的管事嬷嬷,自是要在的。”
陶甯點點頭,以往她靜雅堂看望額娘,都是選擇中午以後來,這會才早上九、十點,自然是忙的時候。
算了,等等吧,反正在靜雅堂她也自在,根本就不介意呆的時間長短。
陶甯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曹嬷嬷卻進來了,她放下茶杯驚奇道:“嬷嬷怎地不在額娘身邊?”
“是福晉知您來,特地讓老奴回正屋,請您往西側屋去呢。”曹嬷嬷恭敬道。
陶甯點頭表示明白,就随曹嬷嬷去了靜雅堂的西側間。
赫舍裡福晉坐在軟榻上翻動着項目,而她手邊的茶幾上壘了半尺高的賬本。
陶甯的身影一出現,立馬合上賬本,放置一旁,然後一臉寵溺看着陶甯,朝她招手。
怎麼了?怎麼這會子來額娘這裡。”陶甯還沒坐下,赫舍裡福晉便問。
陶甯乖巧在赫舍裡福晉身邊落座:“也沒什麼事,就是想額娘了,想找額娘聊天。”
赫舍裡福晉不信道:“真的?”
陶甯點頭如搗蒜:“當然是真的。”
赫舍裡福晉輕笑一聲:“那好,額娘姑且信你一回。”
陶甯看了眼茶幾的賬本,問道:“額娘您已經忙完了嗎?”
“還未。”赫舍裡福晉端起茶杯,然後睨了眼女兒:“這不,一聽你來了,我就讓那些管事先等等。”
陶甯錯愕道:“那額娘讓他們進來,先處理好府中的庶務先吧,反正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赫舍裡福晉聽女兒這麼說,緩緩點頭:“也好,今年的内務府格外忙,尤其你阿瑪主事的廣儲司,忙得身邊人手都暫時不夠了,無奈下,你阿瑪隻能托我幫他核對一些項目,其中有些事可等不得,你先坐坐吧。”
陶甯乖巧點頭。
而赫舍裡福晉吩咐下人伺候好陶甯,就轉身命曹嬷嬷将人宣進來後,
随後就有一群人魚貫而入,他們都是府上的大小管事,個個都穿着绫羅綢緞,被養得油光滿面的,是外頭多少人眼裡體面的存在。
可這樣的人,此刻在赫舍裡福晉面前,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他們低頭垂手排隊,全程肅然有序,一個人向座位上首的赫舍裡福晉彙報完畢,默默退下,後面的人立馬就換上。
而曹嬷嬷和王嬷嬷,則是一人在旁提問,一人在旁錄寫統計,所有人以赫舍裡福晉為軸心而轉動。而她隻需側耳傾聽,然後動動嘴定下決策,所有的事情自有底下的人替她辦理妥當。
看着這場景,陶甯才意識到平日在她面前和藹可親,事事都順從着她的額娘,在這古代的地位有多高,在府上有多麼地尊貴。
她也更加意識到,階級之間的差距有那麼地不可逾越。
赫舍裡福晉聽着管事的回話,餘光還不忘關注坐在對面的女兒。
見陶甯望着自己發愣,忙完一樁事後,表情慈愛扭頭看向陶甯:“怎麼了?感覺無聊啦?”
陶甯搖頭:“沒有”
其實看看古代人如何管家還蠻有趣的。
可赫舍裡福晉還怕女兒無聊,又道:“如果無聊的話,就去你阿瑪的書房玩玩,額娘一時半會,還未忙完。”
郭絡羅夫婦感情好,成婚到現在仍未分房睡,因此除了前院,靜雅堂也設有郭絡羅老爺的書房。
原身深受父母寵愛,因此從小沒少出入這間書房
陶甯想要拒絕,可一想自己這個女兒在這裡,額娘還得分心照顧她,就道:“那好,正好我去阿瑪那裡找幾本書看看。”
赫舍裡福晉滿眼寵溺:“去吧。”
書房在東側間,郭絡羅老爺顯然的是實用派,他的書房不像文人的書房,搬弄些附庸風雅的擺景,而放的都是書架,不應該說是書架,應該說是貨架還差不多。
因為除了一架書架上放的都是書本的,其餘都是用來放置,或陳列绫羅綢緞等一衆布料的。
陶甯原本是打算挑上一本書,就找張椅子安靜看的,可路過布料的展示架,目光就不由被架子上的布料吸引住了。
這些都是皇家禦用的貢品,可謂是九族嚴選。
她目光停駐在這些精緻華美的布料上,依着記憶中見識,她很快認出眼前的布料是雲錦,乃皇家禮服的主要布料。
還有同一行的幾匹,分明是蜀錦、宋錦,壯錦,同樣都是皇家專用的布料。
古代的服制向來有嚴格的等級區别,前朝明朝還規定了每個階級的婦女,隻能所用的顔色。
如果你用了規定外的顔色,便是僭越。
清代似乎沒有嚴格的顔色區分,但一旦被選為皇家禦用的布料,尋常權貴和平民便不能用,用了便是違逆不軌,要是遇到風聲緊張的時期,有心之人用這個證據,就能給你一頂扣反賊的帽子。
陶甯的視線一一略過缂絲、宮緞等布料,來到了一塊金金燦燦的小段緞面布料上。
這一看就是專門給皇帝龍袍的面料。
不過它似乎沒有一個專屬的名稱,因為它會用上不同派系的工藝,可以說是擇各家之長,才編織能好那麼一塊專屬皇帝禮服的布料。
說是價值千金,都是在貶低它的價值了。
這一小塊要不是作為例品,展示在她家裡,估計她一輩子親眼見不到這樣精美的工藝。
畢竟她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見上皇帝一面,陶甯望着面前的龍袍,如此想着。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就算她腦海裡擁有原身的記憶,也不如親眼所見,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精美給人帶來的震撼。
“你不是要找書看嗎?怎麼在你阿瑪的布架研究上了”陶甯正看的入迷,赫舍裡福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乍現。
陶甯歡喜轉身:“額娘,你忙完啦?”
然後,笑嘻嘻走到赫舍裡福晉身旁,挽手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是額娘和阿瑪的女兒嘛,自然會對布料感興趣了。”
“而且您瞧,那隻小貓多有趣,油光水亮的,好像阿瑪屋裡真有一隻四肢雪白,踏雪尋梅的黑貓似的。”陶甯指着不遠處的蘇繡屏風道,她剛才也在那兒停留了許久。
赫舍裡福晉好笑窺了一眼:“這蘇繡屏風,前個日子,我不是送了一架金魚戲水過月牙閣了嗎?還稀罕啊?”
陶甯眉眼彎彎:“唔,我得了那個,看見這個,又覺得好了嘛。”
赫舍裡福晉沒好氣嗔了女兒一眼:“得隴望蜀。”
陶甯努了努鼻子,無意間,她瞥到一旁王嬷嬷手裡抱着的一匹藍色面料,驚奇道:“咦,這是什麼面料,我怎麼未曾見過?”
面料内似是鑲嵌了金絲,藍色中泛出若隐若閃的閃光,一看就感覺此布工藝不凡。
赫舍裡福晉:“這是江甯織造那邊新研制出的藍緞四合雲紋金織錦,今年質量與量産才達到作為皇家貢品的标準,這才上貢給朝廷。”
陶甯恍然點頭頭,心想那這匹應該是作為樣品,錄入阿瑪的布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