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信的,”丁愈搖了搖頭,笑着安撫兩句,沒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看了眼時間,站起身來,“我去辦手續,今晚我也在這兒休息。”
方青桉還沒從前面的談話裡回過神來,看丁愈都走出去兩三步了,“你也在這兒?”
丁愈嗯了一聲,“如果隻有我回去,你沒回去的話,外公肯定要問的,我也在這兒陪着你。”
主要是明天有上午十點的課,這兒離得近,剛剛季醫生還說可以把自己送過去。
但丁愈向來擅長把一件事說的利他一些。
方青桉環視了一圈房間,隻有一張床,那丁愈要睡在哪兒?
和自己睡一起?
這這這這怎麼行?!
可是大家都是男生啊,也沒關系吧,自己又不是沒和鄭延他們在一張床上睡過。
那怎麼能一樣!
方青桉的腦袋瓜裡進行着十分激烈的辯論。
怎麼不一樣呢?
哪裡不一樣?
辯論僵持住了。
還沒辯出結果,門就被打開了,季嶺指了指腳下的位置,“請問這隻狗,是你們的嗎?”
“是我的,”丁愈立刻走過去把狗抱了起來,對季嶺說道,“那我先去扔垃圾,再喊個跑腿把狗狗送回家。”
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街道上除了幾輛呼嘯而過的私家車,便隻剩下涼涼的風,攜着桂花的香氣。
【我剛剛聽到了,】柯基懶懶的窩在丁愈懷裡,問道,【宿主,你什麼時候被房東趕出來過?明明那些房東都很喜歡你的。】
丁愈被拆穿,啊了一聲,懶懶道,【賣個慘嘛。】
【……】柯基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系統是怎麼控制着出現這種表情的,【又來這套。】
【還說我啊,】丁愈把柯基舉到眼前晃了晃,【你都要謀朝篡位了,我隻是想找個免費房子,再者說你不應該跟我站一邊嗎?】
系統被噎了一下,【可是賣慘很不大男主诶,男主不應該不為五鬥米折腰嗎?】
丁愈挑了下眉,【能達成目的不就好了,動動嘴就能完成的事,動什麼手,多累啊。】
【……】系統辯不過丁愈,最後隻嘟嘟囔囔,【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别的新人一進來都是先去男主組,就你一個直接被分到男配組去了,一待就是三年,你這思想覺悟有問題。】
丁愈聽了這話,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手上摸着柯基軟軟的毛,站在路邊等跑腿小哥過來。
也不算賣慘吧,不過都是很久遠的經曆,大概是在還不會讓房東喜歡自己的時候?
記不大清了。
丁愈收拾完回來,剛打開門,就看到方青桉十分正襟危坐,“你辦完了?”
“嗯,”丁愈奇怪的看他,“你不舒服嗎?”
“咳,這裡就一張床,”方青桉嚴肅道,“你睡哪裡?”
方青桉剛剛腦海内的辯論賽沒有出結果,他決定還是誰的問題誰解決。
如果丁愈真想和他睡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什麼東西啊!
季嶺正拎着一張折疊床走了進來。
三下五除二把床支好,又在上面鋪了厚實的墊子,季嶺把毯子遞給丁愈,語氣還有些不确定,“你真要睡在這兒?”
一邊的方青桉點頭應和。
對啊對啊,你别睡這兒了吧?
多不舒服。
“不然還是去我房間,我的床能睡的下兩個人。”
?!
方青桉立刻出聲,“不行!”
方青桉的聲音像是突然蹦出來的,吓的丁愈和季嶺都往這邊看。
丁愈是打定主意留在這兒的,因為方家的别墅離他的學校實在太遠了,需要七點半起床,而如果在這裡睡,開車隻需要十分鐘就能到。
況且季嶺給自己鋪的床真的已經很厚了,剛剛丁愈坐上去試了試,完全不可能不舒服。
隻是方青桉又一驚一乍的在喊什麼?
“我這兒也能睡下兩個人,就不給季醫生添麻煩了,”方青桉咳了一聲,“而且季醫生晚上還要起夜照看病人,丁愈在你那兒不方便。”
一語驚醒夢中人。
丁愈暗暗點點頭,确實,這樣的話他肯定睡不好,“那我就和青桉擠一擠,季醫生,你也快去休息。”
見二人達成一緻,季嶺沒再多說什麼,便關上門出去了。
房間裡陡然安靜下來,丁愈淺淺地打了個哈欠,便将外套脫了下來,挂到架子上,又拉好窗簾,走到燈的開關旁邊,才回頭看方青桉,本意是想示意要關燈了,方青桉還有沒有事要做。
卻看到方青桉直挺挺的坐在那兒,目光好像一直在他的身上轉悠,直到對上視線,才慌亂的轉到别的地方去。
丁愈挑了下眉,輕而易舉便猜到少年在在意什麼,慢悠悠的走到方青桉面前,雙手背在身後,彎着腰,一顆腦袋左歪歪右歪歪,勾起唇角來,“青桉,你在害羞嗎?”
方青桉眉頭一皺,立刻低喝道,“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你睡不睡?”
少年淩厲的眼睛瞪得兇狠,眉眼間都是不耐煩,旁人看一眼就要躲得遠遠的了,偏偏站在這兒的是丁愈。
一眼便看穿了少年的虛張聲勢。
搭配着蒼白的臉色,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病貓。
這個年紀的小男生确實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羞恥心,丁愈沒有多想,看的有趣,幹脆欺上前去,玫瑰香氣撲鼻而來,方青桉立時被吓的緊閉上眼睛。
眼皮都在微微顫抖。
最後隻是感覺到有溫潤的觸感落在眉間。
不輕不重的将皺在一起的眉心揉開。
“皺久了會有個‘川’字,”青年和緩中帶了笑意的聲線傳來,溫柔哄誘,“很醜的。”
說罷,丁愈後退一步,玫瑰香氣飄散,過了兩秒,啪嗒一聲,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方青桉并沒有睜開眼睛,眉心處似乎還殘留着青年的溫度,順着血管,直達心髒。
心髒砰砰的跳,跳的方青桉都有些發慌了。
可是事情還沒結束。
一會兒丁愈便會躺在我床邊。
太犯規了太犯規了!
方青桉有些僵硬的滑進被窩,往一邊讓了讓,壓在另一邊被子上的手也收了起來,姿勢很别扭,但方青桉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自己的這一隻手。
他聽到腳步聲,身體不由自主地不動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是期待的。
期待——玫瑰落在他身邊。
可過了許久,久到方青桉的手都有些麻了,身側卻一直都沒有動靜,隻有丁愈的聲音傳過來,“晚安,好夢。”
方青桉的眼睛忽地睜開了。
短暫的迷蒙過去,夜晚的世界也變得格外清晰,過了許久,方青桉才轉頭看過去,青年正躺在那張折疊床上,他甚至能看到青年的胸膛在規律的起伏。
均勻的呼吸聲傳到耳邊。
窗簾的遮光性不太好,朦胧的月光被遮去一層又一層,最後落到丁愈的臉上已經極其柔和,輕輕巧巧的給丁愈覆了一層柔和的光廓。
方青桉看呆住了。
腦海裡又想起鄭延說的那句話。
見色起意。
起的是什麼意?
方青桉下意識的沒敢再想。
方青桉一晚上沒睡好,診所的床并不舒服,房間也不隔音,能聽到外面傳進來的呼噜聲,還總有一股玫瑰香氣萦繞在身旁擾亂心神,直到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方青桉才睜開眼睛。
門外傳來談話聲,聲音被刻意壓低,方青桉聽不真切,隻聽到雙方相談甚歡的笑聲。
丁愈這麼早就起了?
聊什麼呢,笑這麼開心。
方青桉皺着眉,本來就淩厲的眉眼顯得更兇了,起身下床,直接推開門,門闆撞到旁邊牆上發出好大的聲音,方青桉張嘴就想說你是和誰一起來的,在這浪費時間做什麼呢——
“青桉,早上好,”丁愈笑盈盈的轉過身,漂亮的眼睛彎起來,“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方青桉沉默半晌,“你起來多久了?”
丁愈笑道,“沒多久,你還睡着,沒想吵醒你,還給你買了早飯,快過來看看想吃什麼?”
方青桉心裡的火一下子就熄了,邊走上前去邊道,“都行,我不挑——”
看着桌上孤零零被塑料袋包着的手抓餅,“也沒有我選的餘地吧?”
“這家手抓餅可火了,我排了好久。”
診所這邊是居民區,早上正是上班的時候,路邊隻有這家手抓餅沒人排隊。
“特意買了豪華版,你嘗一嘗。”
丁愈主要是給自己買的,然後又要了一份一樣的。
“季醫生都沒有,專門給你帶的。”
因為丁愈提前問過季嶺要不要吃點什麼,季嶺自己要了别的。
方青桉被丁愈一句一句的砸下來,腦子都迷糊了,看着季嶺手裡的咖啡和西點,不屑一顧,仿佛是手下敗将一般,然後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抓餅。
丁愈看方青桉順着毛坐在那裡乖乖吃飯,十分幹脆的轉頭對季嶺說道,“那季醫生,一會兒就辛苦你了,還好有你,不然我肯定要遲到。”
季嶺看着丁愈三言兩語就讓方青桉乖乖坐在這,隻覺得倒是可愛,嘴角噙着笑,“沒事,順路送你,不用放在心上。”
“什麼?”方青桉嘴裡剛咽下去一口,聽到兩個人的談話,連忙問道。
“我今天上午十點有課,季醫生可以開車送我,”丁愈簡單解釋道,“剛好昨晚外公有問你,我說我們兩個都睡在我寵物店那邊了,你一會兒回去别說漏嘴。”
“我也要去,”方青桉立刻道,接觸到丁愈眼底疑惑的神色,心思急轉,“我過兩天也要開學報道了,想提前熟悉一下大學。”
丁愈其實不太想帶他,“你的大學跟我的不是同一所吧?”
方青桉被噎了一下,“我參觀參觀你的,不行嗎?”
“當然好呀,”丁愈換了個說辭,“隻是我還有事想找你幫忙呢。”
方青桉動作一頓,“什麼?”
“我剛剛想起來,狗狗還在家裡,沒人喂,你能回去幫我喂一下嗎?”
青年說話細聲細語的,方青桉不好意思拒絕,試圖提出疑問,“家裡不是有管家嗎?”
“管家那麼忙,我剛來,也不太熟,就不好麻煩,”丁愈垂着眼,手裡用吸管攪着粥,“出門想起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
需要幫助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
丁愈初來乍到,脾氣又軟,除了我也不好找别人。
“知道了,”自覺責任重大的方青桉咳了一聲,“我回去幫你喂。”
“我就知道你能幫我。”丁愈擡眼看他,眼睛裡帶一點早就料到的狡黠,十分可愛。
方青桉盯着丁愈的眼睛愣神幾秒,猛的站起來,“我現在就回去。”
直愣愣的沖進房間穿外套,出來的時候又沖到丁愈眼前,“加個微信,喂完了給你拍照片。”
丁愈沒料到效果會這麼顯著,饒有興趣的看着方青桉來回忙碌,笑眯眯的應了一聲。
甯安有兩所大學,一所是甯安建築大學,一所是甯安理工大學,丁愈就讀的便是建大的環境設計專業,成績大概在中遊,但因為人長得好看,又會說話,遇到他的老師都會記憶深刻些,給分的時候也會格外大方。
導緻丁愈穩居專業前十的位置,也導緻丁愈丢掉了可以偷偷翹課不會被發現的快樂生活。
接下來這幾天的課表都差不多,丁愈幹脆住了宿舍,上完今天這門課,接下來三天就又沒課了。
鈴聲響起,丁愈随着人流往外走,剛出校門,一輛低調的黑色卡宴就停到自己面前,後車窗緩緩落下,露出方青桉的臉,“上車。”
言簡意赅,十分帥氣。
這幾天方青桉基本都湊在丁愈身邊,嚴格貫徹方琰交給他的任務,車接車送,醫院,寵物店,或者出去聚會吃飯,方青桉和丁愈全程都是形影不離。
出入幾個富家子弟的場合後,圈子裡基本上都清楚了方家對丁愈的态度,背地裡說些什麼誰都不知道,但現在遇上丁愈,也能喊上一聲丁少爺。
丁愈也習慣了,而且這樣還有一個好處,丁巒明再沒找過他。
系統能檢測到丁愈周圍五十米内的生物,據它所說,丁巒明像是真拿了最後一筆錢,然後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但丁愈知道不是這樣。
丁巒明巴不得跟着自己一起踏進方家的大門。
舅舅方琰在自己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便安排了人盯着自己,丁愈确認,自己和丁巒明見面那天,方琰一清二楚。
丁巒明既然出現,那方琰就不會放過他。
丁愈自認舅舅應該是比較認可自己的,那查出來的那些轉賬往來記錄,就會自動變成,隻是我太心軟了,沒辦法看着親生父親生活窘迫。
拉開車門,方青桉難得一身黑色西裝,外套敞開着,黑色的襯衫裹着方青桉優越的身材,寬肩窄腰,面無表情的時候壓迫感分外強烈,方家繼承人的氣勢已經可見端倪,正雙腿交疊做二郎腿狀,隻晃了晃腦袋示意丁愈上車。
十分冷酷。
丁愈卻隻是關上了自己這一側的車門,“去哪兒?”
“鄭大哥的訂婚宴,之前和你講過的,老爺子讓我帶你去置辦兩身衣服,”丁愈剛坐好,方青桉立刻往這邊挪了挪,強大的氣場頓時碎掉,直到丁愈的發絲能搭上他的頭發,才不經意的把邀請函遞了過來,“鄭延讓我帶給你的。”
丁愈點了點頭,接過邀請函放到背包裡,又把背包放到後座上,便打開手機,他最近有一個之前在小城的時候很要好的朋友,說最近幾天要來找他。
“對了,”方青桉十分不經意道,“我後天就要去大學報道了。”
“嗯,”丁愈正在手機上打字,随口道,“報道順利。”
方青桉顯然對丁愈的敷衍很不滿意,“丁愈。”
“怎麼了?”
方青桉咬了咬牙,手機裡到底有誰在啊?
“我後天去報道,爺爺讓你陪我去。”
“啊?”突如其來的工作終于喚回了丁愈的注意力,有一點為難,“後天不太行,我店裡有活動,為了這個活動,我都忙了半個月了。”
方青桉立刻道,“推一天不行嗎?”
“義務領養活動,本來就沒有什麼優惠,如果推一天的話,那些人就不會來了,小貓小狗也就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了,”丁愈簡單解釋兩句,又道,“報道而已,到了學校之後會有同系的學長學姐帶着,沒問題的,對嗎?”
當然主要原因是,那些貓狗在店裡多待一天,丁愈就要多負責一天的開銷。
都是一些本來就很久賣不出去的小寵物,還有一些說是寄養實則被棄養在這裡的,倒不如直接送出去,還能借着這些寵物賣賣寵物糧。
這半個月已經陸陸續續的送出去一些了,丁愈打算争取在明天的活動正日子,都送出去。
“義務領養活動?”方青桉聽這個詞有點熟悉,想起那天丁愈發的傳單,緊接着聯想到傳單上那張令自己印象深刻的宣傳圖,以己推人,方青桉有些坐不住了,“我也去。”
丁愈啊了一聲,“你不是要報道嗎?”
“晚一天去也沒什麼,”方青桉語速很快的說道,“我最近打算養一隻,剛好去你那裡看看。”
自己會被那張宣傳圖吸引,肯定也會有其他圖謀不軌的人被吸引,最後是沖着丁愈的人去的。
丁愈又這麼單純善良,萬一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怎麼辦?
“剛好第二天可以陪我去報道,”方青桉拍闆,“兩不耽誤。”
話音剛落,方青桉便咳嗽了兩聲。
丁愈有些哭笑不得,隻覺得這位太子爺莫名其妙的黏人,随手從一邊的小冰箱裡拿了瓶水遞過去,“聽上去好像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