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别允連連歎氣,面露哀戚。
嚴郡守忙關切道:“公主,這是怎麼了?”郡守也心想,這丫頭,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别允歎一口氣道:“郡守想必也知道,我那驸馬,也來雲夢了。隻是,我二人在安平時,鬧了些别扭,我本想着此番來雲夢或可解。可一連數日,他竟一直對我避而不見。實不相瞞,我今日來,一為辭别,二則,也是想請伯父幫我從中調和。”
嚴郡守眉頭微微皺起,眼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公主何處此言?”
别允心道,這老滑頭,還跟她裝糊塗,老不要臉。面上卻是羞赧一笑,“再說個可笑的,上回我來伯父府上,也是想着他興許躲在您這兒。後來,見不到他,我便有些生氣,才,才!”
才會在郡守府宴上鬧出那麼些事兒。衆人了然,原來如此,那日他們還以為,公主是特意來此羞辱嚴家的,合着是夫妻倆鬧不愉快,她拿外人撒氣呢。
若非紫苑堅定二人感情和諧,就連她也要信了這套說辭。
聞言,嚴郡守先是恍然,而後扼腕道:“若下官哪日碰上驸馬,必定竭誠勸谏。也請公主安心,這話糙理不糙,夫妻沒有隔夜仇,您與驸馬和好,不過是早晚的事。”
别允見她忽悠半天,這嚴郡守也隻是打着哈哈糊弄她,二人不相上下,心裡頓覺疲憊。
她佯裝委屈道:“伯父,當真沒有幫他躲着我?可是,同他一起來的官吏也都找不見人。若非有伯父幫忙,他們怎麼可能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藏得這麼好,就連我,也找不到?”
下一瞬,嚴郡守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道:“哎呀呀,公主可真是冤枉嚴某了,嚴某上一回見驸馬,還是替驸馬和刺史大人接風洗塵。後來,便再沒見過。”
紫苑和疾風老實地低着頭站在一旁。此時疾風已經有些看明白了,紫苑心裡則是在感歎,公主這臉皮真是越來越像傅世子,同他厚得簡直一般無二!
别允在心裡将他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臉上還要憋着那副怨婦似的表情。
“那,那他還能去哪兒呢?”
一時間,屋中陷入沉寂。
别允癟着嘴,等那老滑頭回話。
嚴郡守呢,則是一臉深思的模樣,也不知道他在思個什麼。
下人适時送上茶水,别允扶額做苦惱狀,連連擺手讓他拿走,端的是茶不思飯不想。
約半盞茶,嚴郡守才開口。
他斟酌着說道:“公主,這驸馬是上面派下來的,他要去何處,下官自是不敢過問。但,方才聽公主說,遍尋雲夢也找不到,下官便想到一處,想來那處,公主肯定沒有找過!”
南城!他說完這話,别允第一反應,他要說的就是南城。
“公主有所不知,雲夢疫症爆發時,南邊辟出來一塊地,專門用以收治患病的百姓,那地方管理嚴格,就算是下官,也不得随意進入。若公主遍尋不得,何不去那處找一找?”
果不出她所料!
隻是,這老滑頭,就是不接趙謹岚那茬。不愧是在官場摸爬多年,放這兒真是屈才了,該把他投進曲池的冰窟窿裡去的,他在裡面保準不打滑。
“既如此,我改日去那地方看看。還有那位刺史大人,據說姓趙,是吧。待我回宮,定要上書,叫舅舅好好懲治。分明是奉诏令來赈災的,卻連個人影都沒有,也不知道怎麼辦事的!”她說着,愈發氣憤,連帶着聲音都大了七八分。
待看向嚴郡守時,又立馬換上副笑臉。
“要是人人都如伯父這般,舅舅不知要省多少心!”
這時,嚴郡守要是還看不出來她此行為何,那他這十年的官,真就是白當的了。
他笑呵呵地應付。
“公主謬贊,下官不敢!”
别允也笑,臉上笑得多燦爛,心裡就有多憋屈,多不耐煩。她想,在這郡守府辦點事兒怎麼就那麼難呢!
“那,吾就先走了。”
“哦,好,好,好,下官送公主出去。”嚴郡守說着,步子已經挪到門邊。
别允強忍着心中不甘,跨門而出。
“哦,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伯父,方才,是在為何事苦惱?”
她這一問,嚴郡守肉眼可見地慌張。
他腆着臉,含糊其辭道:“小事,小事,不足挂齒。”
這時,又有小厮過來,與他耳語了幾句,他眉間紋路更深。
别允識時務道:“既然伯父有事要忙,就送到這裡吧,到門口的路我認得,蓁蓁還在前面等我呢!”
嚴郡守為難地點頭道:“那,下官便在此處恭送公主!”
别允笑容凝固在嘴角,看着老頭子大搖大擺地走遠,然後,笑意慢慢散盡,薄唇緊抿,又恢複成那副清冷的樣子。
她不做表情的時候,便是如此,墨眉一彎,霧眸一橫,清清冷冷的,與深冬莫名契合,笑起來的時候,反而平添些許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