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紫苑心情很是愉悅,甚至哼起了小曲。
她趴在窗邊,偶爾往外張望,過了一會兒,合起簾子,回轉臉上滿是狐疑。
别允看不過眼,便問:“紫苑,你看什麼呢?”
“我在看外面那些人,像天上的雪花一樣多。我就好奇,他們進雲夢,怎麼比我們進來還要簡單得多?”
雪花?
别允在心裡贊同道,紫苑這番形容,真是貼切。
“雲夢遭逢災難時,多有相鄰州縣的義士趕來襄助,至今還有大半留在城中。大概,有救命之恩壓在頭頂,雲夢的官差也不好為難這些百姓!”
是了,這樣就對了,繞他嚴郡守官再大,也不能壓過民聲去。
“停車”,别允忽而呵停馬車,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招手喚随從道,“你帶着這個東西,去長公主府,交給一個叫王嬸的。切記,要快!”
那密信是她昨夜寫的,上面詳細記述了嚴郡守與戍邊大将私相授受,及百裡蒦潛逃至邊城一事。
如今她不能親手将這密信送到皇帝手上,隻能寄托于謹夫人。她想,瑾夫人與太子妃相熟,太子恰巧在對付百裡家,這封信交給他們,就不必擔心會在半道被截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也不知道,朝中還有哪些官員,是那反賊保下的内應。
而後,馬兒嘶鳴着,昂首奔向主人心中的去處。
郡守府邸前,停了三四輛車,想是來人剛到不久。
别允急急下車,卻被門童攔在門口。
“小人拜見公主,公主可是來尋三娘子的,您稍坐片刻,容小人去請。”他說着,朝旁揮手,門中另外一人立即上前,作勢引她去偏廳。
她跟着門童,一前一後,就在快靠近正堂時,隐隐約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擡手止步,從容說道:“這兒的路我很熟,你下去吧,我自己過去。”
門童得令,不敢違逆,即刻告退。
别允看着門童走遠,徑直往正堂去。
門口的下人見她過來,眼見地慌張,想攔又不敢攔,連忙大聲請安。
“草民拜見清平公主!”
鞋尖慢慢靠近那朱紅的門檻,室内的聲息轉瞬平息。
吱!纖細的手腕推開朱門。
“下官參見清平公主!”一屋子烏泱泱的玄色衣衫。
“平身!”
衣衫應聲而動,這下,别允才看清裹在衣衫中的那一張張人臉。
人臉們面面相觑,以他們熟悉的方式交流和決策。而後,被推選出來的那張臉出來應付她。
“公主,下官記得,今日是公主出發的日子,這個時候駕臨,莫非,有事情交代下官?”嚴郡守拱手作揖道。
别允輕笑一聲,說道:“無事,我隻是有些舍不得蓁蓁,來看看她。怎麼,今日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怎的各位大人神色這般嚴肅?”
她發問,底下的諸位大人皆閉口不言,眼神直往郡守那兒瞟。
“公主,雲夢似乎不是您的封地,地方政事,貌似也不在公主管轄範圍。”嚴郡守正色道。
其他幾位衣冠楚楚的大人俱不言,以示認同。
在他們看來,公主隻是受命來請榮華長公主下山的,無權過問地方官府,更無權幹涉。如她這般貿然闖入,已是僭越。
别允隻當沒聽懂般,繼續道:“伯父所言甚是,是清平考慮不周了。隻是,清平今早出門,忽逢大批流民闖入,他們沖撞了本公主,伯父可要,替清平讨個公道!”
言外之意,這好端端的,冒出來這麼多流民,皆是他這郡守失職。
聞言,在座皆是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尋這麼個借口。
就在這時,嚴蓁蓁來了。
“公主?不是說在偏廳等我嗎,怎麼?”她看着這奇妙的氛圍,渾身上下也莫名緊張起來。
别允見她來,粲然一笑。
“蓁蓁,你來了,那我們走吧”,臨走,還不忘回頭提醒嚴郡守一句,“伯父,别忘了替我讨公道”!
嚴三納悶道:“什麼公道,還有人敢欺負你不成?”
别允心想着,又跟這群老滑頭見面了,不知為何,心累的同時,還有些莫名激奮。
“無事,伯父會處理好的”,她說着,轉臉迎上嚴三那雙清澈到淳樸的圓眼,忍不住伸手在那肉肉的臉上蹂躏了一把。
嚴三委屈地揉了揉自己臉頰,挽入别允袖中,抓着她胳膊左搖右擺道:“前些日子,父親罰我在家靜思己過,公主都不來找我。”
“思過?你犯了什麼錯。”她回道。
其實,跟嚴三相處不需思考,讓人十分輕松。
嚴三過去雖然跋扈,但因她手上拿捏着别澄這個人質,眼下在她面前乖得不行。且相處越久,她越發現嚴三性子實在單純,是以,她挺喜歡跟嚴三閑聊。
她這般問,嚴三立即松開手,郁悶地噘起嘴巴。
“還不是阿翁,我說我不願意嫁人,阿翁生氣了,訓斥我目無尊長,有違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