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養了大半個月,換藥的時候,問蘇九,自己的肉有沒有長起來一點,蘇九說長了,柒休觐卻一臉愁容:“剜掉了那麼大一塊肉,隻怕長不平了,就算愈合了,也會有個大大的凹陷。”
蘇九一臉欲言又止,可惜柒休觐趴在床上沒有看着。
林羨再次來給她看傷換藥之時,看到縫合的傷口已經大緻痊愈了,隻留下了粗粗的油線顯出猙獰的面目,同她交代可以下床了。
柒休觐對着鏡子看,卻看到那些縫線,她一臉疑惑的問從哪兒弄來的一塊肉,林羨垂下眼眸,不置一詞,交代了蘇九幾句,提着箱子走了。
柒休觐能下床了,也就去參加了營裡的會議,以高峰帶頭的些許将軍們七嘴八舌的,說柒休觐這事辦的太差了,不僅那些将軍沒救回來,連跟着去的兄弟們也全軍覆沒了。柒休觐咬了咬牙,自己險些喪命,重傷回來,還要被扣個辦事不力的帽子。可這事确實是自己解決不夠好,那些兄弟也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她難辭其咎。
碧洲成沉聲道:“本帥還未恢複柒校尉官職,你倒自顧自的僭越行事了,營裡有這麼多的元帥将軍,輪得着你一個被罷職的校尉去逞英雄?”
這話一說,汪喬就知道他明着是說柒休觐,其實是暗指自己,想必柒休觐這次出事,他也在心裡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她後背上的傷還沒全好,碧洲成罰了她五十庭杖,由他親自動手打。在座的各位,但凡是碧洲成帳下出來的,沒有一個沒挨過他打的,自然知道他親自打意味着什麼。
碧洲成正值壯年,又是吃沙場這口飯的,手勁兒極大,他打一棍,抵得上平時受罰打三棍的。
因為顧念她是女兒家,碧洲成很少當衆責打她,通常都是關了門,在房間裡打,可這次是大事,未免閑話,他必須當衆行刑。
“本帥顧惜柒校尉是女人,特許穿衣受刑,傳庭杖。”
柒休觐撩衣跪下:“末将領罰。”
庭杖拿來了,柒休觐不由自主的發着抖,其實她參軍六年以來,雖然老是被碧洲成教訓,但他卻鮮少用這黝黑粗壯的庭杖打她,畢竟他下手太重,又顧惜自己是女人,總怕把自己打傷打殘,其實每次責罰都留着手。這庭杖,但凡吃過這教訓的人,那種慘無人道的疼痛,大概都不會忘。
一杖打到身上,衣褲上就滲出了血,柒休觐緊緊的咬着自己的手,抑制自己呼之欲出的慘叫。
不過打出了十餘下,柒休觐就忍不住發出了嗚咽的聲音,她甚至能聽到庭杖攜帶着風抽落,隻覺得骨頭好像被生生砸斷了一般,打過了二十下,她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傳到耳朵裡格外明顯。她大口的喘着氣,一口鮮血咳了出來,嘴角鮮血滴滴答答的流到了地面上,慘叫聲一旦叫出來,就止不住了,不斷嘶聲慘叫着。
如果是在房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柒休觐一定忍不住要求饒了,但凡她求饒哭泣,碧洲成總會憐惜,可是如今衆目睽睽之下,她如何說得出請元帥徇私的話,隻能咽下了血淚,兀自忍着。
打過三十杖,那庭杖竟生生折斷了,半截沉木滾到了幾米之外,碧洲成将手中的殘棍砸到地上,轉手又問清廉要庭杖。
瞧見他如此狠辣的打人,在座的各位都人人自危,唯獨汪喬高峰一派,恨不得碧洲成将她打死這裡,臉上已然藏不住得意之色。
清廉明知逆着他的意思,卻還是忍不住勸道:“元帥,您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柒校尉是有過,但罪不至死啊。”
“我此番行刑,是為了給營中兄弟一個交代,倘若還有誰不知深淺,德不配位,步她柒休觐的後塵,我就是打死了他,也是立軍風,正剛紀,是死是活,都怨不得任何人!”
汪喬和高峰幾人對視一眼,總覺得這是他話裡有話,在指桑罵槐。
清廉不肯拿庭杖,有讨巧的士兵拿了一根新的庭杖遞給他,碧洲成又是狠狠幾棍下去,柒休觐嘔出了幾口血,徹底昏死過去。
“去拎桶水來!”
清廉心中有氣,心想這事又不是休觐願意的,她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還要受這酷刑給他們這些人看,可當衆又不能繼續跟碧洲成争執,隻冷冷的站在一邊,眼睛卻時不時盯着在場人的表情。
有人拎了一桶水,照着她腦袋澆了下去,柒休觐微微抽搐着,卻還不清醒的樣子,碧洲成又說了一句:“去拎海水。”
清廉震驚的擡眼:“元帥!”
“去!”
有士兵拎來了海水,清廉卻擋在了柒休觐跟前,他這樣與人交疏的性子,竟被逼得眼眶都濕了:“不必澆海水,我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