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謙低垂眼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柒休觐懶得看他來回支支吾吾,直接背對過去。
待柒休觐出了門,才發現外面遍地都是屍體和鮮血,她被這場面刺激的有些犯惡心,急匆匆的上了岸。
歐陽謙還要留下處理他們的屍體,柒休觐便自行租了一輛馬車回家。
過了幾天之後,柒休觐覺得臉上的傷好一些了,便不想再耽擱,在臉上蒙了紗巾回了軍營。她回到營裡,卻沒見碧洲成的身影,柒休觐問清廉元帥是不是又去巡查别的營地去了,清廉卻跟她顧左右而言他。柒休觐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一再逼問下,他才說,有西麟的人進了元國邊境,殺了很多人,人是在碧洲成巡防的時候進來的,碧洲成被懷疑了,所以被下了大獄。
柒休觐幾乎沒能聽明白他的意思,想了又想,又問:“你是說,元帥巡防時,有敵人進了元國邊境,所以,皇上懷疑元帥通敵?”
清廉歎了口氣,最近營裡士氣低迷,碧洲成一走,所有的人都沒有了主心骨,除了被派去追查敵軍的一支隊伍,其他人都在營裡等消息。
仲蕭懷疑這是西麟的圈套,守着隴安沒有離開,派了顧瓊帶兵前去緝拿敵軍。
柒休觐一時間隻能聽到自己體内的心跳聲,她快馬加鞭去了京城,舉着元安軍的令牌,一路通行,直到大内監牢。
她甚至想不到去找元臻,去質問他為什麼把元帥下獄,直接就去找了碧洲成。
看守的獄卒想要攔她,卻見她眼中全是殺機,一時也不敢強行阻攔,隻能讓人去給元臻報信。
進了監牢,柒休觐一間一間的尋找,終于在裡面的一間牢房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柒休觐一張口,聲音都是發抖的:“開門……”
碧洲成聽到動靜,轉過身來,驚訝道:“休觐?你怎麼來了?”話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柒休觐臉上似有異常,站起身走到門邊,“你的臉怎麼了?”
柒休觐走進了牢門,渾身都在打着顫栗,咬牙道:“出去。”
獄卒隻能又把門給鎖上了,然後惶惶離開。
“休觐,你怎麼了?”碧洲成走到她跟前,更發現了她神色有異,手掌剛要揭開她臉上的紗巾,就被柒休觐握住了手腕,“為什麼?”
柒休觐擡眼,眼底一片血色,像是在強行壓抑下内心的失望與憤怒,又像是在極力克制自己天崩地裂的情緒:“為什麼?!”
碧洲成其實有猜到幾分,他也知道歐陽謙将那些奸佞收網的消息,柒休觐看着實在是快到了崩斷情緒的時刻,碧洲成安撫的摸着她的後脖頸,讓她往前走動幾步,按着她坐在了稻草堆上:“皇上他們,自有他們的用意,休觐,你相信皇上不是會污蔑清官的昏君,沒事的,啊?”
柒休觐看着碧洲成身上的囚服,那個囚字是多麼刺眼,耳邊是碧洲成不斷安撫她的話語:“沒事的,沒事,我也不會有事的。”
一股沖天的火氣忽然竄到了頭頂,柒休觐打着哆嗦,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是誰,隻要動了這個念頭,他就是我的敵人!”
碧洲成察覺到她脈象很亂,擰眉道:“休觐,凝神!别胡思亂想!”
“我這輩子,什麼好東西都沒有過,我這個人,從頭到腳,從心到肺全都是黑的!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也什麼都不想要!我唯一的念想和希望,都在你身上!無論是誰,隻要敢傷你一根汗毛,我就沒有理智了。這天下是否太平安康,和我有什麼關系?百姓是不是人人都有尊嚴,和我又有什麼關系?為什麼連我唯一在乎的,都要給我奪走?”柒休觐全身都在抖,可眼底卻是驚人的血色和殺機,“義父要動你,我就反了!我要殺光他們皇族的人!讓天下百姓都給我陪葬——!”
碧洲成震驚的看着她說出這些不要命的言論,一個耳光抽過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紗巾被打落,露出了她臉上的條條傷疤,碧洲成的怒氣被那些傷疤吸引走,一時有些讷讷:“你的臉怎麼了?誰傷你的?”
柒休觐被他打了一耳光,心底的委屈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湧了出來,仿佛全世界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一瞬間淚如雨下。她轉過頭看着他,怒吼聲夾雜着抽泣聲,她自己拼命的扇自己的臉:“好,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吧!”她拉着碧洲成的手朝自己臉上抽,“你打死我吧——!反正連你也不在乎我——!你打死我吧——!我活着,一點意思也沒有,你打死我吧——!”
碧洲成控制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你知不知道,說這種話,是要掉腦袋的?”
“呵呵呵,掉腦袋,我都死到臨頭了我還怕掉腦袋?我心裡滿滿當當的都隻有你,你一點都不在乎我嗎?你死了我怎麼活啊?不管是元臻,還是歐陽謙,還是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誰敢傷害你,我就要跟他拼命!遺臭萬年又能怎麼樣!我就罵他們了!他們要殺你,我就先殺了他們!我就造反了!!!”
碧洲成又猛地抽了她一耳光:“你瘋了?!柒休觐,難道我費心栽培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個千古罪人?!你要是這樣,不如現在給我一刀,也成全了我仁義的名聲!”
被碧洲成否定,就仿佛被全世界都否定了,柒休觐嚎啕大哭,其實她話說的狠,過來卻是殉死的,她做不到置萬千黎民于不顧,現在不過是嘴硬罷了。
“如果皇上要殺你,那就讓我跟你死在一起吧,你走了,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