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慢慢躺進了椅子裡，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疑惑的看他：“王爺還有什麼事嗎？”

“柒将軍，你……”

柒休觐的心提了起來，等了半天，卻也隻聽到了一句沙啞的問候：“你，服藥了嗎？”

柒休觐應了一聲：“用了。”說罷又自嘲的笑自己，“我還真是個虛僞的人，明明一向不喜歡特權，可輪到自己享受的時候，卻還是享受了……我内服外敷的藥材，我知道都是王爺讓人送來的，我欠王爺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如果這輩子還有機會，能用我殘餘的生命來為王爺鞏固河山，也不枉王爺浪費了這麼多錢了。”

歐陽謙想與她争辯，但想起林羨的話，還是憋了回去。這些天，他總是會夢到去年年關的時候，臨死之際，柒休觐為自己擋去緻命一擊的時候。他有時候想，很多話，很多事，都要到緊要關頭才能看明白，柒休觐一直抵觸他，諷刺他，疏遠他，都是因為他騙她自己有了别人。可是在生命的盡頭，她卻還是擋在了自己前面，用她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他的生存。那一刻，他相信柒休觐完全沒有顧得上什麼國家的命運，她是完完全全，因為他是歐陽謙，而不是因為他是下一任的君主。

事實也确實如此，柒休觐在那一刻，根本沒有想到國運和百姓，她隻知道，潛意識裡，她就是要保護他的。或許是生命的最後，又激發出了她壓抑在内心深處的本能吧。

歐陽謙一直注視着她，讓她很不自在，擰眉問道：“王爺還有事？”

歐陽謙搖了搖頭，看着她那麼虛弱卻還要逞強的樣子，心裡真是說不出的難過。明明她可以依賴自己的，隻要她依賴自己，一切就都有好轉的可能……可是她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依賴自己了……

“将軍好好養傷吧，皇上和本王，都還需要将軍的輔佐。”

柒休觐幽幽歎道：“如果我沒死的話。”

歐陽謙聞言心裡猛然一顫，突然很想抱住她，也很想替她梳平亂糟糟的頭發，可是他已經沒有立場去這麼做。

林羨和蔡氚都說了，她是因為心情不好，導緻毒發的。他能想到的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大概是跟自己死纏着她有關。

四境之内都有異動，柒休觐剛剛告了假，就被人指認，說她是害死了十幾個小公子的惡人。

那些民間的婦人不識真相，拿了雞蛋和爛菜葉就往她身上砸，柒休觐連連躲避，狼狽的問她們怎麼回事，她們一口咬定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兒子。她一臉莫名的去了衙門，看到堂内擺放着十幾具被剝了肉的屍身，幾欲幹嘔。

那些婦人哭嚷着要上前打她：“你還想吐？這都是你這個人面獸心的賤婦幹的好事——！你還我兒子命來，還我兒子命來——！”

周正猛地拍了一下桌案：“肅靜！”

那些婦人被衙役攔着不讓靠近，柒休觐湊近了看到他們的慘狀，想起了永生基地裡，吃人肉的那些家夥……

周正看向柒休觐，讓人将訴狀遞給她：“柒将軍，有人狀告你奸殺十八名剛及冠的公子，那是訴狀，你看看。”

“奸殺？”柒休觐遲鈍的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嗎？”

周正自然也知道柒休觐做不出這樣的事，隻是他需要給民衆一個交代。

柒休觐看完了整個訴狀，氣憤不已：“這明顯就是栽贓！是污蔑！誰去勾搭人家剛成年的小孩兒了？這事情發生時，我還在……”柒休觐說着說着，話又收了回來，如果說出她當時在西麟，那不更是坐實了她勾結外賊的罪名？

“大人，你看她猶豫了，一定是她幹的！民婦這邊有證人！”婦人拉扯着一個中年男人到前面跪下，那男人有些畏懼的瞄了柒休觐一眼，顫顫巍巍的道，“回，回大人，草民是賣一些農具的小商販。前些日子，這位，這位姑娘曾經領着一位唇紅齒白的小公子來過小店，買了幾捆麻繩，鐵鈎，蠟燭等十幾種東西。小人覺得奇怪，就多打量了幾眼，他們倆手牽着手，像是愛人一般。這死去的小公子身上，确實還有沒拿下來的鐵鈎……不僅如此，他嘴裡還有，還有，沒嚼碎的……”

話說到這兒，那男人止住了話音，婦人再度哭鬧起來：“我的兒……你死得好慘啊……大人，快讓殺人兇手給我兒償命啊！”

柒休觐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少年嘴裡，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