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下身子，用紙将這紅色抹去。

“不用了，我等會兒收拾就好了。”

店主嘴上這麼說着，身體卻是沒動。隻因她與她，還沒分出這場的勝負。

她将視線轉向那認真擦地，意圖将地面恢複至原樣的年輕人。覺着是那麼眼熟。

霍然，就将思緒帶回到那個雨夜，流下的鮮紅色的她。

思緒翻湧之間，她想起來了！

宋懷覺昨天的飲品選擇：豆奶。

而她還記起對方那張冷臉也會在喝豆奶時，露出享受的表情，那表情跟自己孫女有些相似。

“順帶一提，豆奶沒了，就是你咋天點過的那個豆奶。”她有些激動，激動于自己終于想起來了，“我的小孫女，也就是皇甫罡，她把豆奶全給喝完了。”

“而新的豆子要下星期到，如果你是為了豆奶而來，那就真的很不巧啊，想要新鮮出爐的豆奶就隻能等下星期了。”老太太如實說着。

宋懷覺此刻卻好似剛回過神來，像是重新運轉起來的機器，答案揭曉得異常慢：“溫水，環璃杯，三百毫升左右就行。不要太多，我不是怎麼渴。”

這個讓店主莫名感到些許郁悶，有了種費盡心思通關——卻沒有得到任何通關獎勵的錯覺。

她臉上的笑容也隐隐有了絲裂開的感覺，連說話都帶着分不易察覺的郁悶：“你的溫水。”

交易結束，“那就，謝謝你的——”說到此時，宋懷覺不自覺停頓一下，随後補充，“服務，店長女士。”

暮秋，但太陽卻不打算放過這片土地上的生靈。

它就如三伏天般炎熱，可能這氣候，誓要讓所有人，所有可以感受它的人，身上都要下場黏糊糊的汗雨。似乎隻有這樣，它才能向衆生宣示它的存在。

但也正因此，解暑産品的銷量才能一漲再漲，到最後甚至是漲價也不為過，因為市場已經供不應求了。

心靜自然涼到底不是普羅大衆所追求的。可能隻有痛痛快快的解暑産品，才能使她們感到涼快。

冰淇淋蛋糕首當其沖，就問香甜可口的冰淇淋蛋糕誰能不愛？

就比如這位穿着無袖背心跟短褲，身上還有一把沒幹的汗，明顯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小年輕。

她不斷往嘴裡塞着的可不就是冰淇淋蛋糕，一個标準的八寸蛋糕，就在眨眼間徹底消失在其肚中。

而她對面，坐着之前那個長袖長褲的年輕人，其面前的西瓜汁沒動，她就幫忙解決。

她邊喝邊盯着對面，見其隻顧着玩手機，頓感沒勁。就連猛地朝對方辦了個怪臉，那人也沒反應的。

她隻得将視線轉移，從對面轉到店外。又從店外轉移到太陽上。

那髙懸空中的太陽看着有些刺眼。

便又望向周邊的小貓小狗。它們正躲屋檐下睡覺，也不知是家養，還是野生。亦或是被人棄養，隻能流浪。

看着看着，她不由抱怨起這天氣，也不知是不是話裡有話，眼裡含着分莫名的期待：“最近的天氣——可真是越來越怪了，你不這樣覺得嗎，很好？”

期待落空，張風起見着對方那幅悠閑玩手機的樣子就心煩，語氣中帶着煩躁：“這眼看着就入冬了，怎麼這裡還是這般熱咧！明明今年夏天也不熱啊！”

“風起……”就連接話，她也還是不忘手機，視線未曾從那亮着的屏幕上轉移分毫。

“這裡還算好的了，你是不知道啊——首都那邊可都七八十度了，簡直就是住赤道邊上。像你這種怕熱鬼，到那邊恐怖都要被直接熱死了。”

“這麼可怕的嗎？七八十度——那雞蛋打地上都能直接熟了吧！”

見總算是有了回應，張風起她單手撐頭，繼續辦起那個鬼臉，誰料那人竟是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依舊翻看着手機。完全沒有反應。

可等她的鬼臉消退，逐漸恢複成正常的樣子後。

李很好就舉着手機，向張風起展示起内容了。

大寫的最新消息，下面有着今年的熱死人數——說是積累已超兩萬人的字樣。

李很好：“何止，熱死好多人了都。而且現在連晝夜溫差都還在逐漸變大……真是一點也不給人活路了。”

“還有，你看這個專家發言，說是這天氣還要再持續三年左右，你想想日後三年都是這天氣……搞不好真不讓人活了吧。”

她身上的負能量散開，張風起馬上給予安慰：“别這麼灰心，萬一我們能活下去呢！”

“就算活下去又有意義？”配着手機上層出不窮的惡性案件，顯得李很好的話語，很有說服力。

李很好繼續說着，越說，她臉上表情就越沮喪：“在這種逐漸崩壞的世界裡，就算活着也隻能叫苟延殘喘吧！我可不認為那樣，能算是活着……”

甚至于。這些都還是近期發生的，最新幾條的發布時間，還停留在中午十二點。

這還是建立在此地網速較慢的情況下，如果網速正常，那簡直是不敢想了。上面标注的高溫暴雨，山洪之流更是讓人不敢去看。

張風起也被其感染，壓抑與絕望，在這兩人身上止不住地漫延開來。

她們還很年輕，本該有着大把大把的時間，等着她們揮霍才對。

可現在卻好似看不到什麼未來了。

災難一天天增多，層出不窮的惡性案件，比起冰山一角的展露，會更像是在不斷繁殖的蟑螂老鼠。它們早已遍布這個社會，處處都是它們留下的痕迹。

戾氣加重的人們，不管怎麼想都很不妙的現狀，深深影響到她們。

宋懷覺收起書，朝着店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處時，她停了下來。深邃黑瞳看上去冷酷，仿佛是不存在什麼情緒般。

又像是将一切通通吸進去的黑洞，隻是因為裝得太滿太多，外表上才看不出什麼來。亦或是隻負責轉移，目标就是把一切轉移給另一個世界，其餘便什麼都不管了。

而這雙眸子的視線，轉向了她們。

“會活下去的，那不會是什麼苟延殘喘。因為還有變好的可能，接下來也隻會越來越好。”她眸色一暗，接着又是不自然地停頓，“至少你們看上去是——”

上方的陽光太過耀眼，以至于讓坐在店門口的兩人，隻能看到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以及那被拖得長長的影子。

宋懷覺補充道，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有些聽不太真切：“互相扶持信任下去的話，就一定能活下去，畢竟你們倆……看上去是有深厚友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