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病色難掩栾喻笙的神采英拔,他氣場彪悍,笑容讓人後脊發寒,“李總,合作愉快。”
層巒疊嶂的紅霞浮現于曠闊天際,大海藍得通透,世界俨然一副五彩斑斓的油畫。
栾喻笙停在落地窗邊眺望海岸,窗戶半掩着,鹹鹹的海風惬意撫摸他俊雅的眉眼。
“栾總。”魏清喚道。
“辦好了?”栾喻笙悠然問。
“辦好了。已經由您吩咐地妥善收好了,等回岸落地了,我第一時間親自送去鄭家家主那裡。”
“記得謙卑一點,賣鄭家一個人情對我們而言沒有壞處。”微微颔首,栾喻笙繼續遠視無垠藍海,他睿智又狡詐,“沒人不感激花高價幫助自家‘攔截’祖傳寶物并拱手相贈的人,到時,故事記得編嚴謹一些。”
一箭三雕。
既空手套白狼借花獻佛、讓鄭家家主記得自己的好,又變相地把李總納入麾下,生意場上,互拿把柄的就能當朋友,最痛快淋漓的是,讓印央有求于他。
他複刻了此次慈善拍賣全部的拍賣品,無論她印央觸碰哪一個皆是相同的結果。
鄭柳青是個意外。
不過也多虧了他,計謀進展得格外順利。
“栾總,鄭柳青的徒弟也約好了。”魏清彙報,“約了今晚八點上門來。”
“知道了。”栾喻笙妥協,目光觸及岸邊那塊礁石,陰郁掃空,他情不自禁發笑,“貪财,迷信,拜石頭?”
“不如來拜我。”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印央但凡不奢求天降橫财,不寄希望于玄學迷信,也不至于欠六千萬。
想起印央,栾喻笙笑意更濃,物是人非的哀愁淡了許多,他低語自喃:“果然沒一點長進。”
*
李總吃個啞巴虧,憋着一肚子怨火悶頭穿過走廊,拐角處冷不丁響起一道女聲:“喂。”
他腳步一頓,循聲望去。
印央面色陰沉倚靠酒紅色牆壁,衣着鮮亮,一頭濃密蓬松的大波浪長發,氣質豪放、神秘,莫名帶一絲狡黠,宛如提刀來砍人的吉普賽女郎。
纖細手臂上,還挂着一個打包袋。
似乎剛去酒店餐廳外帶了吃食回來。
“……喲,又見面了。”李總強顔歡笑,草草點頭,沒心思再寒暄說些客套話,悶頭趕路。
“栾喻笙給了你多少錢?”印央直截了當。
心下一驚,李總皮笑肉不笑地搪塞:“Cristina小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啊?我約了人用餐,失陪了。”
“栾喻笙給了你多少錢讓你毀了玉蟬然後嫁禍給我?”既然他裝聽不懂,那她就掰開揉碎了直言不諱,“拍賣會上,我就感到事有古怪,但我還是手賤摸了那玉蟬!先生,别裝蒜了,我親眼看見你捧着一個木盒子進了栾喻笙的客房,然後親眼看你兩手空空出來。盒子呢?”
印央诘問:“現在盒子呢?”
“……小姐!您别說胡話了!您還欠我錢呢!”此事暴露,他堪比上了斷頭台,李總嘴硬到底,可眼底一晃而逝的驚懼被印央看得真切。
“抱歉,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印央一秒變臉,媚笑無端詭異,客氣道,“您慢走。”
“……哦,哦。”李總差點跑起來。
*
八點鐘,門鈴如約而至。
魏清開門,一位身着寬大漢服的嬌小女子娉婷如玉站在門口,手拎一個醫藥箱。
面紗遮掩下半張臉,一雙廓形圓眼大得不合常理,眼珠子也黑洞洞的,幾乎霸占整個眼眶。
“……”魏清一愣,說不出哪裡藏着蹊跷,他歪脖上下隐晦地打量這名女子,側身相迎,“您好,我是栾總的秘書,魏清,和栾總相關的任何事都可以聯系我。”
“您好。”
綿甜的嗓音好似把糖含在嘴裡,甜得魏清喉嚨發膩,他不露聲色問:“請問怎麼稱呼?”
“我姓何。”
“何醫生,請跟我來。”
女子步态隐隐約約有些怪異,似乎腿腳不便,關乎别人隐私和缺陷的話題,魏清不便細問,何況自家總裁就是個重殘人士,同病相憐更應該尊重。
“栾總,何醫生到了。”
潔白大床上,男人手無縛雞之力躺着,他四肢擺成了“大”字,腿肚子下面墊着枕頭,懸空支起雙腳。
他蓋着兩截毯子,上面遮住胸腔,下面遮住私密,露出腹部、腰部、雙腿、足部和雙手。
以及,他戴着寬大的黑色眼罩。
眼罩覆蓋他的半張臉,眉眼飽額和鼻梁通通潛形匿迹,光憑那清癯的下颌骨和一張薄唇,此人的模樣究竟如何,雲裡霧裡,隻能腦補了。
面紗下真情流露,女子的唇幾不可察地向上揚,她禮貌請示:“我施診的時候,不習慣有生人圍觀。請問栾總,可以給我一個自在的環境嗎?”
小姑娘才十八歲,栾喻笙羞于坦誠相見而選擇了半蒙面,小姑娘怕生、施展不開拳腳,他既然有求于她,理應将尊重和配合放到第一位。
“魏清,你去忙吧。”
猶疑片時,魏清俯首聽令:“栾總,何醫生,有事随時叫我。”
門鎖合倉的瞬間,女子身量陡然增高了十公分,媽的彎着膝蓋走路太艱難了!
打開醫藥箱,一排銀針寒光四濺,她細長白指撚出一根針,捏在食指和拇指間,刀光劍影般蓄勢高高舉起,陽光折射,針頭泛出刺眼的尖銳冷光。
圓眼睛怒瞪床上渾然不知的男人。
……紮!
……紮紮紮!
……栾喻笙,我紮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