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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醉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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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秦國呂相的名号。早年他在趙國慧眼識珠,與在趙國為質的子楚一拍即合,從一介商人,一躍成為強秦的相邦,之後又招攬門客三千,與四君子一樣,聞名天下。

至于新即位的秦王,聲名不顯。隻聽說過,秦王尊呂相為仲傅,對其極為尊重,秦國大權一律交由太後和呂相管理。

事實正如傳言一般,秦王尚幼,未滿十五,凡事都遵循呂相的意見。

這是鄭國對于秦王政的初印象。

“仲傅為大秦,勞心勞力,這些事情,由您與太後定奪,寡人很放心。”秦政臉上挂着微笑,一副言聽計從,很好拿捏的樣子。

呂不韋滿意撫須,他自謙了幾句,表明君臣之别,這些都是他的分内之事,又以長輩的姿态,關心了幾句秦王的課業,這才志得意滿拱手,揚長而去。

鄭國緊跟在齊身身後,他在韓國時,就聽聞過秦國虎狼之師的名号。

今日一見,卻發現這位秦王,不似虎狼之君,更像個養尊處優的矜貴少年郎,和老謀深算的韓王比起來,秦王似乎不足為懼。

這讓他從入宮後,一直忐忑恐懼的心情,稍有緩和。

被認為不足為懼的秦政,笑容淡去,虎視眈眈地盯着幾人的背影,透露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深沉,低聲道:“依舊不願?”

“隻願守,不能戰。”王翦隐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逃避無用,唯有以戰止戰,方能天下太平,”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秦政深知時機不等人,語氣有些急切,“這點,王師曾經教過,當比寡人更清楚。”

隐在暗處的那人,握着鐵劍的大手,無意識收緊,一向散漫的笑容消失:“我也教過王上,發号布令,而人樂聞;興師動衆,而人樂戰;交兵接刃,而人樂死。”

此話出自《吳子兵法》,還有未說出的後一句——“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

這番話很是刺耳,言下之意是在說,秦政此舉,不是一個合格的受人尊敬的人主所為。

平日教授兵法與劍術時,王翦為師,秦政為徒,對其進行批評與教誨自然合理。可現在的場景,秦政為君王,王翦為臣民,此言着實僭越。

王翦自知失言,他平日看上去不着調,但實則粗中有細,與人相處,把握分寸。

實在是秦政此舉,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件事。

長平之戰後,昭襄王遣武安君白起趁勝追擊,擊破邯鄲,但白起不願出戰,多次抗命,最終落得謀反逆賊的凄涼下場。

盡管不願承認,但王翦心中的确生了怯意,他怕那件事情,再次上演。

“王師不必如此緊張,”秦政輕笑一聲,看出王翦内心的憂慮,打破僵局,以退為進,“寡人不是曾祖父,他也不是白起。願為大秦抛頭顱、灑熱血的将士,千千萬萬,并非非他一人不可。”

聞言,王翦握劍的手微松。

師徒二人充滿火藥味的談話,最終由秦政暫時的退讓,恢複平靜。

*

鄭國候在殿外階下,遲遲得不到太後傳喚,心中忐忑。

此次入秦,不僅僅是為了修渠,最終目的,是借修渠之事疲秦,消耗秦國的兵力财力,為韓國赢得喘息機會。

他在水工一職上造詣很高,在間諜一事上,卻是個新手。但如今已經騎虎難下,沒有退路。

留在秦國修渠,身處虎穴,擔驚受怕,夜夜不能酣睡。若被遣回韓國,也是一條絕路,為防疲秦計劃洩露,韓王不會留他的活口。

思及此,鄭國額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他從未想過會卷入國與國之間的陰謀中,最大的奢望,也隻是發揮自己的長處,效仿前輩李冰父子,建設出都江堰這樣的偉大工程。

他閉上雙眼,隻覺得自己已經深陷漩渦,被黑影籠罩,暗中一雙雙冒着綠光的狼眼,死死盯着他,随時都可能沖上前咬斷他的喉嚨,分食幹淨。

刺眼的日光被一高大的黑影擋住,鄭國猛然睜開眼,卻對上一雙冰冷的雙眸,平靜無波,看鄭國的眼神,如同在看死物。

傅溪挑眉,她拿着織室新做好的宮裝,準備給祁瑤過目,遠遠望見殿前階下,一人局促站着,走近細看,男子雙眼緊閉,臉上全是汗水,膚色很深,愈發顯得嘴唇蒼白。

烈日當空,光線刺眼,傅溪微微眯眼,剛要開口請這人去殿間偏房休息,男子卻如同見到豺狼虎豹一般,一連往後退了幾步,嘴裡念念有詞:“此事是我一人所為,不關我那些弟子的事。”

他視死如歸說出這些話來,勇氣已經用光,聲音小得傅溪聽不真切,更加認定此人出現了中暑的症狀,已經神志不清,開始胡言亂語。

她上前同值守的郎衛小聲叮囑:“注意點那個人,要是出什麼意外,及時送醫。”

郎衛打量了一眼角落的鄭國,拱手應下。

到了這個時候,鄭國反倒不害怕了,他瞪大眼睛等着對方來抓他,卻見那個冷漠的高大男子走上了台階,郎衛依舊站在原地值守。

殿門打開,呂不韋和齊身灰頭土臉出來,顯然與祁瑤的交談很不愉快。

傅溪見怪不怪,在祁瑤這裡吃閉門羹的人,絡繹不絕。祁瑤其人,對于吃穿用度吹毛求疵,單宮裝,已經讓織室衆人改了好幾回。

夏日已至,宮人們的夏裝卻還未定下,她急着将新制的宮裝交與祁瑤過目,大步拾階而上,目不斜視,未曾多看呂不韋一眼,兀自入内。

鄭國在階下遠遠望見這一幕,目瞪口呆。

他這一路行來,第一次見到有人如此目中無人,視呂相如無物。

呂不韋擺好姿态,等着傅溪行禮,卻被她直接無視,他吹胡子瞪眼一揮衣袖,提着衣擺,氣沖沖走下台階。

鄭國慌忙拉住齊身的衣袖,指着被關上的殿門:“這人……?”

“此人……不說也罷!”齊身擺手,什麼都不想提,他快步追上呂相的腳步,“嫪易無禮至極,遲早被太後厭棄,到時相邦若想處置他,易如反掌。”

“老夫倒看他能嚣張到幾時!”

鄭國緊跟在後面,默默無言,不敢去湊黴頭。

但有人卻沒有這種眼力見。

幾人行至中途,一郎衛擋在面色不愉的呂不韋面前,拱手行禮:“呂相,多謝您舉薦在下入宮當職,之前一直沒有找到機……”

齊身一聽這聲音,巧了,是老熟人李斯。

前腳嫪易目中無人惹怒呂相,後腳李斯上趕着給呂相添堵,真不愧是狐朋狗友。

呂不韋當日隻是效仿毛遂自薦,随手指了那個最先站起來的舍人入宮,連李斯的姓名都未記住,更加認不出這個人。

“滾開!”他丢了面子,正心煩意亂,哪還顧得上禮賢下士,大罵一聲,帶着鄭國與幸災樂禍的齊身離去。

被罵了一頓的李斯,緩緩直起腰,望着幾人的背影出神。

郎衛大哥等到三人消失,才敢上前安慰李斯:“呂相受王上敬重,不能得罪。今日之事,你别放心上。”

李斯搖頭,臉上哪有半點頹廢,他語氣輕松,帶着笑意反駁:“我看未必。”

若秦王真心敬重呂相,怎會舍得讓他負氣出宮?

*

韓姬找上門時,王贲正在指導傅溪三人寫字。

祁瑤和嬴翮坐内室飲茶,對于傅溪混在小孩堆裡蹭課的無賴行為,見怪不怪。

“阿琦今日有進步。”王贲柔聲贊許,拿了一塊案上的糕點,獎勵給阿琦。

他又給了眼巴巴盯着他的康康一塊糕點,溫和勸告:“康康還要繼續努力。”

同一樣東西,由王贲獎勵的,味道就是會甜一些。

二人同王贲道謝,牽着手歡快跑到内室。

今日的講課到此為止,王贲正要收拾桌案,卻感受到了一道幽怨的目光,他扭頭,見傅溪冷着臉坐在原地,不由小心措辭:“嫪先生,是有疑問嗎?”

“沒有。”傅溪語氣平靜,眼神卻暗含譴責。

王贲順着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糕點上,沒有反應過來。

嫪先生難道是饞糕點?

這……怎麼可能呢?

奈何傅溪眼神的壓迫感太強,他試探性将裝好糕點的盤子,放在她的案上:“嫪先生,請用。”

傅溪面上不顯,咬了一口糕點,囑咐王贲:“下次别忘了。”

身後兩個女人先是捂嘴忍笑,不一會便肆意笑出聲來。不管是傅溪和小孩子攀比,還是要求王贲獎勵她糕點,都讓人忍俊不禁。

傅溪可不管二人的嘲笑聲,同樣是學生,同樣完成了課業,這獎勵是她應得的。

王贲也笑彎了一雙月牙眼,好脾氣應道:“是我疏忽了,下次定當謹記。”

“嫪先生,可在家?”院外響起敲門聲,一個陌生的女聲響起。

王贲起身前去開門,傅溪咬了一口糕點,跟在他身後。心中納悶,她在戰國人生地不熟的,哪會有人特意上門找她?

韓姬站在門外,一眼望見王贲身後,吃着糕點的高大男子,神情激動:“嫪先生,可找到您了。”

“你是?”傅溪疑惑。

韓姬嬌嗔道:“大人還真是無情,不過數月未見,就忘了人家。”

王贲回頭,欲言又止,看傅溪的眼神微妙起來。

莫名其妙成了負心漢的傅溪黑了臉,急着辯解,卻被嗆到:“咳咳……你……把話說清楚!”

什麼忘不忘的,她活了三十年,隻交往過一個舊情人。

女子原意隻是打趣傅溪,待她望見傅溪陌生的眼神,怔了片刻,才道:“先生忘了我,可還記得當初送我的白狐皮?”

白狐皮?

傅溪隻送了一個人。

便是呂不韋府中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姬妾。

案前的女子,唇紅齒白、臉色紅潤,進院門之後,一張巧嘴将傅溪院中的雜草,都誇了一遍,和當日三步一喘的蒼白女子相比,判若兩人。

許是看出傅溪臉上的疑惑,韓姬垂頭,從低處望着傅溪,媚眼如絲:“不過是些後院的生存之道罷了。來見先生,自然要盛裝打扮。畢竟……人家很喜歡先生……送的白狐皮。”

“你來此是為了說這些?”傅溪放下茶杯,神色不耐。

韓姬表明來意:“今日來是有事相求。先生在太後身邊,應該知曉鄭國入秦修渠一事受阻,還請先生在太後身邊美言幾句……”

“我不知道這件事,”她出聲打斷韓姬的話,在宮裡,她不僅要處理日常事務,還要教授芈芙射箭,閑暇時間還需學習晦澀難懂的秦國文字,根本沒有時間去了解什麼鄭國、衛國的,“這件事情,自有太後決斷,我無權幹涉。”

“先生說笑了,”韓姬言語暧昧起來,視線在傅溪腰腹處流連,“隻要将太後哄開心,要什麼沒有?”

祁瑤哪有那麼容易哄開心?

而且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還盯着她肚子看?

傅溪垂眸,暗自腹诽,後知後覺會意擡眼,那雙平靜的眸子,翻起波紋。

這……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她微微搖頭,慶幸沒帶韓姬進屋,而是在院外桂花樹下就座,這些話隻她們二人知道。

傅溪欲起身送客,韓姬忙拉住她的衣袖,在她冷靜的眼神中,緩緩撒手,咬唇抹起淚來:“我收了韓國大臣的禮物,此事必須辦成,不然……,看在當初我幫過你的份上,這次你也幫幫我。”

“你幫了我,但也收下了禮物。”傅溪不為所動。

聞言,韓姬伏在案上,嗚咽出聲,實則暗暗咬牙,這個嫪易,看人的眼神,跟冰碴子一般,拒人于千裡之外,不懂風情,她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見他半分動容。

“……我不能保證結果,你讓鄭國寫一個修渠的方案出來,”傅溪松口,總歸隻是跟祁瑤提一句的事情,“寫明修渠的方法,需要的人力物力。最終還是要看他自身的能力,我隻是替他傳話。”

正如當日阿翮所說,有功者顯榮,有能者居之,在秦國,金子想要被埋沒,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見傅溪松口,韓姬飛快擦幹眼淚,從懷裡掏出幾根金燦燦的金條,塞到她手裡:“這是韓國送給你的禮物,這隻是一部分,你收好,還有一箱在馬車上。”

手中金條的分量很紮實,傅溪卻越聽越不對勁。

到底是秦國修渠,還是韓國修渠,為什麼韓國這麼積極?連她這種小喽啰,都要花重金賄賂。

韓姬不再僞裝,對于權力的欲望,讓那張寡淡的臉,煥發出勃勃生機,蠱惑人心:“我們是一類人。有你在太後面前周旋,我在相府接應,你我二人聯手,從今以後,這天下,都在我們的手掌之間,六國的金銀珠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手到擒來。”

這些話,若是真正的嫪毐在此,他們會是志同道合之人,但,坐在她面前的是接受過三十年社會主義教育的良好市民——傅溪。

傅溪心中驚詫韓姬看着柔弱,心中卻有這麼大的野心,果然,人不可貌相。

難怪送完白狐皮後,她那麼順利就被呂不韋帶進宮,看來這種交易,對于韓姬來說,輕車熟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找錯人了,”她将金條放在韓姬面前,“我改變主意了,這件事情,我不會插手。”

這件事情,絕不是修渠這麼簡單。

韓姬怔住,不懂傅溪見了金子,怎麼反倒改變主意了?

“天色不早,你還是早點回相府為好。”傅溪起身,拉住韓姬的胳膊,強行将她推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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