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栖秦 > 第43章 嘗鼎一脔

第43章 嘗鼎一脔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一人步履匆匆,慌忙趕來,正是齊身。

衆人忙起身相迎,齊身朝他們擺擺手,接過侍者奉上的酒爵,徑直走向角落獨坐的傅溪。

“不知嫪先生到訪,有失遠迎!”他仿佛已經忘記了和傅溪之間的嫌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傅溪是多年未見的好友。

不管他内心有諸多不甘不願,但嫪易已經成功在太後心中,有了一席之地,甚至能夠左右太後的決定。

隻要嫪易一日得太後寵信,就對呂相有用,他就隻能高高捧着嫪易。

“多虧了嫪先生在太後面前美言,才促成了秦韓之間的合作,齊某在此敬先生一杯。”齊身能屈能伸,一口氣飲完一杯酒,以示誠意。

他與傅溪交惡已久,若是此番傅溪要刁難他,他也隻能含笑受着。總不能為了他的私人恩怨,壞了呂相的大事。

傅溪隻淺淺抿了一小口酒,微微沾濕嘴唇。

齊身作為呂相最看重的謀士,他的态度也代表了呂相的态度。他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在座的衆人,争先恐後上前給傅溪敬酒。

她一視同仁,照例沾濕唇角,酒爵裡的酒,分毫不減。

“可是飯菜不合先生胃口?”一人上前,發覺她面前一口未動的菜肴,熱情詢問。

伸手不打笑臉人,傅溪自然不能實話實說,自從曾被祁瑤擺過一道後,她被迫養成了良好習慣,再也不随意吃不信任之人的食物。

“尚可。”平靜的敷衍聲。

來人眼底閃過一絲怒意,面上卻憨厚一笑:“在下樊於期,不打擾閣下用餐了。”

“樊……於期?”一向冷着臉,對所有人愛答不理的傅溪,第一次有了回應,“你就是樊於期?”

身後的應酬聲一靜,衆人不約而同關注起二人的互動。

樊於期也未想到,眼睛長在頭頂的嫪易竟然聽說過他。

他掩蓋住心中的得意坐下:“正是在下。”

魯迅曾用“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盛贊司馬遷的《史記》,其中“荊轲刺秦王”一篇更是當之無愧的絕唱中的絕唱。

樊於期的故事,也因此被大衆熟知,成為無數複仇故事中的一個經典範本。

即使是對曆史不感興趣的人,也一定聽說過樊於期為了大義獻上項上人頭,甘願自刎而死的故事。

而現在,這位舍生取義的本尊,竟然就活生生坐在她面前。

她的視線落在對方尚且完好無損的脖子上,心生欽佩。舍生取義,說得容易,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情,但能做到的人,卻少之又少。

是有多大的勇氣,才能置生死于度外?

“久仰大名!”傅溪正視眼前的男子,下意識準備握手,擡至一半,又别扭拱手,“在下嫪易。”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曆史能歌頌英雄,也能粉飾小人。真相到底如何,無人在意,也不再重要。

宴會的下半場,傅溪一直心不在焉。

她總是會忘記秦政的另一層身份——秦始皇。曾經朝夕相處的人,卻被壓縮成文字,以一種陌生的形象,出現在史書上,太過割裂。

也正是見到樊於期,她才反應過來,“荊轲刺秦王”中的秦王竟是秦政。

那位以金千斤、邑萬戶購賞樊於期人頭的秦王,也是秦政。

一直到宴會結束,回到家中,傅溪才重新整理好心情,準備面對阿琦和康康。

照例每天王贲會來給他們上課,這和跑步一樣,對傅溪來說是一種解壓的方式,這意味着她可以沉浸于一件事,而無暇思考其他。

然而,有一個人的出現卻打亂了她的安排。

粗布少年正拿着一隻幹淨的毛筆,輕輕掃在康康肉嘟嘟的臉頰上,後者被逗得“咯咯”直笑,也不躲閃。

見傅溪推開門,他放下毛筆,趕在阿琦前面,第一個出聲:“嫪先生。”

不是他人,正是秦政。

傅溪沒有回應,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這是我表兄,阿尚,你們見過的,”王贲幫秦政打着掩護,他翻開竹簡,“既然先生來了,我這就開始接着昨日的……”

“王贲!”傅溪聲量突然提高,打斷王贲的話頭,語速有些急促,“今日勞煩你幫着教導阿琦和康康的課業,我還有事,失陪。”

王贲望着傅溪略顯慌張的背影,措不及防。

起初讓他去教嫪先生識字,他其實很有壓力,但嫪先生對于知識的決心和毅力,讓他漸漸樂在其中。

嫪先生這樣的人,竟然會缺席上課,實在有些反常。

一聲輕笑聲,秦政挑眉:“這是不願意見到我?”

“何出此言?”王贲心裡清楚嫪先生的反常,和王上脫不了幹系,口中卻道,“嫪先生定是有急事。”

“如此,那我身為客人,更要去盡一份力了。”秦政起身,撫平衣袖上的褶皺。

見狀,阿琦放下毛筆,正要跟上,被王贲眼疾手快拉住:“先生說了,讓我監督你們完成課業。”

阿琦心有不甘,也隻能乖乖坐好。

王贲心底松了一口氣,他猜到王上抽到的任務目标是嫪先生,但也隻能幫到這裡了。

*

在夏日黃昏,坐在廊下,就着落日與蟬鳴,飲盡一壺冰鎮過的小酒,被穿廊風吹散一天的疲憊,好不惬意。

傅溪倒了一小杯酒,淺酌了一小口,心中并不痛快。

此時此刻,她本該跟着王贲學習新的文字,卻因為秦政的出現,打亂了一切計劃,亦如多年前,他打亂她的人生一樣。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在秦政面前,暴露出她大字不識這個缺點。

然而讓她不痛快的那人,卻惱人不自知,在她身側坐下。

相比盤腿而坐的傅溪,少年端坐在粗木地闆上,雙手放在膝上,一舉一動嚴格符合禮儀,這二人,看着極不相稱。

“嫪先生,這是不歡迎我?”秦政率先打破沉默。

傅溪垂眸盯着手中小巧的空酒杯,仿佛酒杯中另有玄機:“歡不歡迎,你都來了。”

他是秦國國君秦政也好,平民少年王尚也罷,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她管不了。

這話雖然語氣平靜,但秦政卻從中聽出了一些小情緒。

回想起他以王尚的身份,耍性子做出來的事情,不招嫪易待見,理所應當。

不管是雪夜裡,他拿着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還是故意跟她作對,用掉了讓她很在意的玩樂之物,一樁樁一件件,都可以成為嫪易不歡迎他的理由。

他果斷傾身拿起酒壺,往案上的空酒杯中倒了一杯酒:“之前的事,多有冒犯,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我自罰一杯。”

酒水的寒意透過杯壁傳遞到他的指尖,酒香沁人,他擡手欲送入口中,卻被一隻手握住手腕,止住動作。

秦政擡眼,隻望見她如酒水一般清冽的眼眸:“這酒性烈,不适合小孩子。”

“寡……我今年十五歲了。”秦政因為年少,在政治上處處受限,難有施展空間,對于“小孩子”三個字很不服氣,出聲反駁。

“嗯?”

“……虛歲十五。”他聲音壓低,勉強解釋。

傅溪搖搖頭,奪過秦政手裡的酒杯,當着他的面,一飲而盡,背過身去:“你走吧。我沒有興趣陪小孩玩。”

她心中明白,秦政可不是普通的小孩。

他手握殺生與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怕得很。

隻“荊轲刺秦王”一篇,因他而死的有名有姓之人,一手都數不過來。

這一切,現在都未發生,亦如她和他之間的糾葛,也沒有發生。

秦政很久未受過這種冷遇,他僵在原地幾秒,嘴角一勾,早在拿到寫着“嫪易”的那塊竹片時,他就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很順利。

正是因為有難度,他才會選擇接下。

“先生還在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氣?”身後傳來少年有些内疚的聲音。

傅溪愣住,生什麼氣?

不等她回應,秦政頓了頓,憑借王尚這層身份的掩護,十分流暢地說出了那三個字:“對不住。”

他緊盯着她的背影,沒有錯過聽到這句話時,她轉動酒杯的手指一頓。

見示弱有成效,他乘勝追擊:“隻要能讓先生消氣,我可以……任先生處置。”

果然,傅溪轉身,靠近一步,低垂眼眸,直視少年的雙眼,說出的話卻出人意料:“閉眼。”

秦政愣住,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複又擠出一個笑來:“什麼?”

“不是說任我處置嗎?”傅溪挑眉,重複道:“閉眼。”

少年袖中的手握緊衣擺,笑容微斂,緩緩閉上眼睛,微微扇動的睫毛,暴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傅溪盯着眼前這張稚嫩的臉,心情複雜。

這十年,她投身于時旅公司的工作之中,時旅公司倒閉後,撫養長康君這種其他人避之不及的任務,她也一口答應下來,隻是為了有機會見到眼前這個人。

不是為了和他再續前緣,而是為了和他做一個了斷。

她擡起手裡的空酒杯,隻覺得重量太輕,砸下去不夠解恨,遂又傾身拿起酒壺,高高舉起。

耳邊又響起方才秦政的道歉聲,這句道歉,她等了十年。

手中的酒壺突然變得好像有千斤重,她隻能放下。

遲遲得不到審判,秦政不自覺微微蹙眉,一顆心懸起來,被屋内另一人的一舉一動所掌控,他讨厭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

閉上眼之後,其他五感變得異常敏感。

他先是聽到了陶杯碰撞的聲音,後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衣物聲音,随即嗅到一陣淡淡的桂花香,不是深秋盛開滿城的靡靡之香,是夏末初秋,隐在繁茂綠葉深處,似有若無,欲語還休的淡雅香味。

一陣穿廊風吹過,調皮地撥弄少年額前的碎發,連同那人輕薄的衣袖,一同吹拂到他的頰邊輕蹭。

不等他避開,那隻手靠近他的臉,拇指搭在中指上,成拈花之勢,默默蓄力。

從今以後,她與他的恩怨都作罷,她會以一個全新的人,來認識現在的秦政。

至于那些陳年舊賬,該算也是同以後的秦政算。

随着一聲釋懷的歎息,指腹輕輕抵在少年眉間。

秦政隻感覺到眉心微涼,一睜眼,傅溪又一次背過身去,她道:“以後我們兩清了。”

他不自覺擡手,摸了摸額頭,有些失神。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