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栖月的眼睫輕顫,隻是想到這件事,梁栖息難過得不能呼吸。
她擡眼看着父親眼角歲月的紋路,失了神。
人人都說修真之人是不會老的,可是梁栖月總覺得父親老了許多。
他用瘦弱的肩旁扛起赤練門數百年,家族的秘密,萬千弟子的性命,赤練門的興衰榮辱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他早被這些責任壓垮……
梁栖月離開父親的懷抱,她挺直腰杆,一瞬不眨地望着父親。
她被父親保護了數十年,也該輪到她保護父親了。
“父親,我不想赢,我隻是想去認識新一代的修仙者,畢竟我長大了理應為父親分擔内務外交。”
其實梁栖月更想看看那段混亂不堪的記憶之中出現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誰。
也想問問沈南卿這段記憶片段的來源……
梁承輕撫着梁栖月的腦袋:“我們小月兒是真的長大了,你去參加比武大會可以,隻是要多帶點人在身邊!切忌!不可逞強!不能受傷!”
梁栖月抱着梁承胳膊微微晃動:“我知道啦!”
風大,雨急,就連靈氣罩也護不住銀海雪浪般梨花林。
沈南卿雙手疊放在腦袋下,卧聽窗外雨穿林打葉聲。
腦海之中既有前塵舊怨,也有瑣事,但占據中心的還是謝铮的生辰。
她能為謝铮做的事情似乎很多,但卻又不多。
因為她能做的,謝铮亦能做。
突然靈光一閃,沈南卿立刻坐起身來,悄悄起身出門。
次日,天蒙蒙亮。
抱缺塔洪亮的鐘聲再一次響起,帶着秩序井然的森嚴,又透着千年門派的傳承。
鐘聲一響,所有青城山派弟子齊聚抱缺塔前。
謝铮看見從外匆匆歸來的沈南卿,他細細打量沈南卿身上的弟子服皺皺巴巴的,不符合她一向幹淨整齊的作風。
他一個閃身至沈南卿身邊,還未開口就被沈南卿身上沖天的酒氣給熏到了。
他微微皺眉,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捏了一個淨衣咒,為沈南卿洗去滿身酒氣。
他密語傳音給沈南卿:“小沈師妹,宿夜未歸,還喝酒!”
忙碌了一夜的沈南卿聽到這傳音,回首望向身後的謝铮,見對方雙手指點點自己的眼睛複又虛點沈南卿。
沈南卿看見謝铮張口一字一頓道 : “小沈師妹,被我抓住了!”
縱使他沒出聲,沈南卿都能想象出來他說話時的語氣。
沈南卿學着謝铮平常在外的模樣,挺直腰闆,微擡下颌:“嗯!”
瞧見沈南卿學自己的模樣,謝铮偏頭低眸輕勾唇角,手指虛點了兩下沈南卿。
還未等謝铮說話,抱缺塔塔頂的簡阕師叔低沉渾厚的嗓音響徹青城山派。
“今發現一外門弟子刻苦勤奮,雖入外門,但從未放棄修行,如今已經成功結丹,今日由外門轉為内門弟子,今日特為她舉辦拜師禮,以此勉勵所有天資不足的弟子,隻要心中有道,刻苦修煉,勤必能補拙……”
抱缺塔前掌聲雷動,畢竟外門弟子結丹确實百年難遇。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集在抱缺塔前,等候着那個勤能補拙的百年第一人。
唯有沈南卿握緊了掌心,一動不動地盯着隊伍前列的宋時缊。
提前了,沈夢沅晉升内門弟子的時間提前了……
下一瞬,一襲青衣弟子服的沈夢沅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緩步走出抱缺塔。
而隊伍前列的宋時缊卻逆着人群似笑非笑地望向沈南卿。
“簡師叔!”沈南卿舉手高呼,“既然夢沅師妹是門派百年間為數不多的外門結丹弟子,是不是該讓師妹分享一下修煉心得,也好叫其他外門弟子學習學習!”
沈南卿說完,回首看向身後滿臉豔羨的外門弟子們:“想不想聽呀?師弟師妹們!”
“想聽!”
“想聽!”
一聲接一聲的呼喊,氣勢如虹。
簡阕笑着望向沈夢沅:“來,夢沅講兩句吧。”
沈夢沅甫一開口,沈南卿就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
沈夢沅講得不僅完整詳盡,而且細細聽來确實有可取之處,是一份完美無缺的答案。
隔着人群,沈南卿看見宋時缊那一塵不變的溫柔笑意。
她知道他早有了應對之法……
她藏在衣袖之下的手緊握着,指尖嵌入掌心的軟肉,她猛一用勁,高舉右手。
“簡師叔!”
異口同聲,兩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