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一切成空,所有的安慰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辭罷了。
秋雨連綿,淚聲不斷,沈南卿為數不多能做的就是傾聽。
“你明明告訴我那麼……那麼多遍……為何我不曾早早留意呢?”
眼瞧見梁栖月自厭自棄,沈南卿急忙出聲:“就算那時你知道了,也很可能改變不了什麼。”
現在的沈南卿透過床榻上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反複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前世,因為自己的無能,沈南卿無力拯救自己在乎的人,隻能看着他們一個又一個成為别人的刀下亡魂。
她也似梁栖月這般自厭自棄……
為什麼自己不能早早發現宋時缊的險惡用心?
為什麼自己不能早早察覺沈夢沅的異樣?
為什麼當時對抗魔尊肖騰,自己沒有和師兄弟們一起上?
有太多多的為什麼,卻隻有一個答案。
因為自己的無能。
所以這一世,沈南卿無時無刻不在練功,她在積蓄力量等待逆風翻盤的時刻。
在擡眼時,沈南卿眼中已無憐憫與憐惜:”因為我們沒有力量,隻能步步被别人掌控,被動應對。”
細密的哭聲漸漸止歇,梁栖月的肩膀一抽一抽得微微聳動。
“梁栖月,你記住,如果你還沒有足夠多的能力應對眼下的狀況,隻會有越來越多你在意的人為你而死!”
聞言,梁栖月身形猛得一顫,她茫然地回首求助似望向沈南卿。
纖細的手指微微攥緊,沈南卿偏過頭去,不看梁栖月那濕漉漉無助的眼神,狠下心來告訴她殘酷的真相:“因為你被人盯上了!那生死離魂陣是為了殺你而設下的!”
話音剛落,死一般的寂靜在屋内蔓延開來。
沈南卿悄悄掃視了一眼梁栖月,她好像整個人都碎掉了,眼中的淚花也四分五裂,蒼白的唇打着顫,手無力地攥緊膝蓋上的衣服。
隻看了一眼,沈南卿也有些于心不忍,匆匆快步離開。
離開屋内時,耳力極佳的沈南卿聽見一聲又一聲的“爹爹”。
她知道梁栖月會振作起來的,為了她死在沈南卿前世記憶裡的爹爹。
才出屋門,沈南卿便撞上謝铮的視線。
在一旁等待的林碎眼神輕輕掃過屋内:“她還好嗎?”
沈南卿低垂眼眸微微搖頭:“她不好,但過了這個坎,她會好的。”
回答完林碎的問題,沈南卿很自然地對林碎說:“林師兄,你能替她準備一些有助于發根恢複的靈藥嗎?我想她會需要的。”
聽話而知其意,林碎擡眼望了一眼謝铮,起身道:“好!”
待林碎走遠後,沈南卿一瞬不眨地望着謝铮:“謝铮,我修為提升了。”
謝铮極輕一笑:“那是好事啊!”
“可是我沒有曆劫,每逢修為提升,不應有五大三小雷劫,天雷滾滾之下不少亡魂,要能度過才能提升。”
語氣是難得的平靜,眼神是一如即往的清明,沈南卿心中有答案。
那雙潋滟的桃花眸注視着沈南卿,眼尾炸開一絲淺淡的笑意:“那不是好事嗎?許多修仙之人求也求不來的幸事。”
盯着那雙桃花眸,沈南卿從腰間的乾坤袋裡掏出一件物品,原有的三瓣竹,現在僅有兩瓣竹葉了。
她盯着掌心僅存的兩瓣竹葉,眼眶微熱,猛地将兩瓣竹塞到謝铮手中:“我不要。”
“可他想給。”
謝铮手掌攤開,眼神不自覺地落在那兩瓣竹上:“沈南卿。”
聞聲,沈南卿緩緩擡眼盯着他。
他似乎很少會這般正式的連名帶姓喊她,他一般總是微微一笑叫她小沈師妹。
停留在謝铮掌心的兩瓣竹忽然緩緩升起,又重新回到沈南卿的手中。
夜雨朦胧間,沈南卿聽見謝铮悅耳的嗓音說,沈南卿,你要習慣接受所有人對你的好,因為你值得。
低沉的話音随着雨滴重重地砸在沈南卿心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雨坑,用來承載她抗拒的愛。
前世,她總覺得沒人愛她。
今天,她才發現是太多人在愛她的。
手微微收攏,握緊掌心的兩瓣竹。
耳畔又響起謝铮的話:“你要保護蒼生,也要接受有人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