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碎看着身旁謝铮送走沈南卿,手微微握緊,結印也想送身旁的梁栖月離開。
心境倒是與謝铮不太一樣,反正他是難逃一死,何不讓更多的人活?
結印已成,靈氣罩将梁栖月緩緩護在其中,承載着她與希望徐徐飄向遠方。
可下一瞬,客棧之中抽出無數條黑線将梁栖月的靈氣罩團團捆住,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包裹住梁栖月的黑線極速回縮,眨眼間便已至門檻處。
謝铮與林碎皆驚,齊齊出手,然而黑線直接吸附所有靈力。
就在生死離魂陣要吞噬梁栖月的關鍵時刻,“啪啪啪”三具屍體從天而降,徑直砸在黑線之上。
一時之間,黑線竟然遲疑了,它們緩緩卷起屍體縮回到客棧的黑中,頓時松開。
一道青色的身影自客棧屋頂飛躍而下,左手撈起險些堕入生死離魂陣的梁栖月,右手撈起倒地的林碎,高喊一聲:“謝铮,走!”
幾乎是話音響起的同時,謝铮便以數個精妙的鬼影步閃現出生死離魂陣的範圍。
臨至巷口,謝铮緩緩接過兜有沈南卿的靈氣罩,邁出那離開險境的最後一步。
巷外的熱鬧非凡與巷内的險象環生僅有一步之隔,衆人站在分割線上氣喘籲籲。
死裡逃生的林碎忍不住回首望向那間客棧:“好險。”
而一旁的謝铮感受中懷中失而複得的重量,望着身旁替梁栖月療傷的景淩和愣神的林碎。
所有人都安然無恙,謝铮唇角的笑意舒展:“老景,還好你來得及時!”
“還好你師妹密語傳音及時!”景淩不贊同地望着謝铮,“遇見生死離魂陣,為何向我求助!”
這次是景淩為數不多的嚴厲訓斥,謝铮低頭行禮:“是弟子的錯,請師尊懲罰!”
見到謝铮認錯,林碎也在旁邊解釋:“回禀景淩仙尊,并非是謝铮托大不請援,而是他擔心您的舊傷!前幾日他便和我提過要尋……”
聞言謝铮輕輕擡眸,微微沖林碎搖頭示意他勿要多言,仍舊是闆闆正正地行禮:“錯便是錯,弟子認錯。”
看着謝铮發頂,景淩微微歎息,他又何嘗不知道他這個徒弟,雖然嘴上狂妄自大,但心裡其實是最有譜最為心細的。
“罷了,罷了,所幸你們并無大礙。”
景淩也是一時關心則亂,急火攻心,如今見他們都安然無恙,那股急火便也偃旗息鼓了。
晚間秋風微涼,景淩看着眼前穿得單薄卻仍端正行禮的謝铮,心中那股子氣便也消散得一幹二淨,他猜想謝铮心中也多有後怕與不安。
“别管師尊身體如何,既為你們師尊,就得護你們平安,當時沒能保護你師姐已是我一生憾事,如今若是你與南卿……”
說到此處,景淩話音一頓:“你要師尊我如何自處?”
聽到景淩的話,謝铮背部微微緊繃,他擡眸望向師尊,認真道:“師尊,我再也不會如此了……”
身邊的沈南卿悠悠轉醒,雖一直因靈力不足而昏睡着,但也并非全無意識。
她迷迷糊糊地聽見大家的話音,隻是感覺隔着一層靈氣罩一般聽不清晰。
但聽到師尊受傷後,她便強行憑借意志睜開沉重的眼皮,神志未曾清醒,但第一句話便是:“師尊,身體怎麼了?”
聞聲,景淩微微一愣,與謝铮對視一眼,兩人閉口不談。
景淩不動聲色地給沈南卿輸送靈力,輕聲道:“師尊沒事的……”
源源不斷的靈力如春水一般呵護沈南卿幹枯的靈根,喚醒她沉睡的意識。
許是第一次見有人如此透支靈力,景淩滿是不認同,但語氣卻是極其溫柔:“以後切不可如此魯莽。”
沈南卿想掙紮着站起身行禮,卻被景淩一把按住:“這種時候便不拘着禮數了。”
蒼白的唇微微張合,氣所弱,但話音不斷,沈南卿道:“多謝師尊。”
四周熱鬧非凡,人聲噪雜,景淩猛然回首,銳利的視線穿過層層人海,直直看向身後的那座高塔。
高塔之上空無一人,但景淩總覺得高塔之上在看他們,他與謝铮對視一眼,低聲道:“先走,回去再說。”
秋雨打落滿樹金桂,細碎的話音湮滅在雨中。
坐在床榻上的梁栖月抱着膝蓋望着窗外零落成泥的桂花,眼神空洞,眼眶含淚。
所有人都被梁栖月請出了門外,除了沈南卿。
雖然梁栖月留下了沈南卿,卻不說任何一句話,隻是一直望着窗外。
“我在生死離魂陣中看見趙叔了……”
聲音輕而低,幾乎被雨聲淹沒,若是不沈南卿耳力尚可,這句話便隻能淪為無人應答的歎息。
雖然沈南卿并不知道趙叔是誰,但她知道他定是一直保護梁栖月的赤練門徒,因為沈南卿在生死離魂陣的客棧裡看見了那些保護梁栖月的赤練門徒。
“趙叔是看着我長大的,小時候我無數次陷入危險,都是他救我的……”
梁栖月的聲音越來越小,被哭腔被覆蓋得嚴嚴實實。
她在哭,沈南卿知道,可她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