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一出,燎原八方。
謝铮與洛煜打得有來有回,尚有餘力抽空瞧上沈南卿一眼。
隻一眼,謝铮便知沈南卿有了決斷,手中劍招不停,卻多是為了吸引洛煜注意,好給沈南卿更多機會。
謝铮劍勢一變,沈南卿便知曉他這是全力配合自己而動,漂亮的杏眸徐徐掃過謝铮,唇線緊抿,手中術法不斷。
在青色靈力的指引下,自劍穗之中牽引出無數絲線,這些絲線在風中匆匆忙忙地起伏,好似随着一條不安靜的河水在漂流。
接連不斷的絲線逐漸延伸緩緩纏繞住洛煜白皙的手腕,細而長的紅絲一圈又一圈地纏繞着手腕,松松散散也不失溫柔,宛如少女的青絲,又似情人的耳語。
被縛住手腕的洛煜動作微微一愣,隻有瞳孔而并無眼白的可怖雙眼木楞而又僵硬地轉向手腕。
在尋常人看來不過是一縷縷紅絲,在有情人看來那一縷紅絲都是一段過往。
洛煜眼前浮現出一段又一段的過往,既有幼時師尊為他縫制冬衣的畫面,亦有與蘇绾绾在棠梨樹下的初見。
一個是待他恩重如山亦師亦父的師尊,一個是他一見傾心與他攜手同行的心上人。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非要在二人之中做出一個選擇,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最敬重的人會傷害他最想攜手與共的人……
世上安得雙全法?
自劍穗抽離出來千絲萬縷的紅線,每一根都猶如枝蔓攀附在洛煜的身上,這些紅線層層疊疊地交織着将洛煜裹成了繭。
繭中的洛煜面部仍舊是僵硬的,但不知為何沈南卿總能從他毫無變化的臉上看出幾分哀傷的味道。
他不斷在美好的回憶與殘酷的現實之間穿梭,時而欣喜,時而悲戚,整個幻境也是随着陰晴輪轉。
随着沈南卿将最後一絲屬于劍穗的紅線注入洛煜的眉心,洛煜整個人渾身一顫,雙眼緊閉,昏了過去。
而随着洛煜昏睡,整個幻境開始劇烈震蕩,地動山搖,陰沉沉的天豁然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般,光亮破雲而出。
沈南卿長舒一口氣,與謝铮對視一眼,兩人拽住昏倒的洛煜直接沖向那道裂開縫隙。
在離縫隙一步之遙的地方,謝铮特意掃了一眼之前懷疑有人窺視的地方。
可謝铮仍舊未曾瞧出有任何異樣,然而就在謝铮視線輪轉的下一瞬,陰沉沉的天空出現一雙陰測測的雙眼。
那雙與陰暗天空幾乎融為一體的眼睛好似暗中窺伺獵物的毒蛇一般冷血嗜殺地看着三人離開的方向。
“咻”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破空聲劃過天際,銀光一閃,一枚銀針悄無聲息地以雷霆之勢刺入那雙毒蛇一般陰毒的眼。
陰毒的眼在陷入一片痛苦黑暗之中瞧見一雙漂亮卻淩厲的杏眸。
明明謝铮攙扶洛煜時是滿臉的嫌棄,冷着一張臉好似人人都欠他的債一般。
結果當謝铮瞧見沈南卿扶住洛煜胳膊的瞬間,謝铮便不動聲色地默默使勁将自己與洛煜調換了一個位置。
站在沈南卿身側的謝铮眉宇間的寒霜稍稍消融。
隻是昏迷不醒的洛煜就比較慘,整個人半挂着,一隻胳膊被謝铮死死拽着,另一隻胳膊重重地垂落,素來不染塵埃的指尖就掃在地面而過,潔白無瑕的錦衣拖着泥水潭子而過。
原本衆人心目中的皎皎君子,擇世明珠如今淪落成任人擺布的髒破布娃娃,要是叫洛煜那些擁護者瞧見定要氣得吐血。
但謝铮卻全然無所顧忌,絲毫不在意洛煜的半側身子髒成了什麼樣,也不在意洛煜被他拽着走的過程中磕碰到什麼石頭。
謝铮的眼神始終落在沈南卿的身上:“那裡果真有人在窺探我們的一舉一動。”
聽到謝铮說話,沈南卿下意識想要開口答複他,可她的眼神在謝铮右手處一滞,生硬地轉開視線,閉口不言。
“小沈師妹。”
謝铮臉上那點為數不多的松快也消失殆盡,他輕聲歎氣:“你當真要為那尚且意味不明的斷掌而永遠不和我說話嗎?”
聞言,沈南卿幾乎不敢置信地擡眸望向謝铮:“你知道你的斷掌……”
話才出口,沈南卿便意識到以謝铮的境界與天資他不會不知道他命數已變。
這麼說來便是他知道,但是他不在意。
思及至此,沈南卿驟然擡眸惡狠狠地瞪了謝铮一眼,頭也不回地想擡腳就走。
被莫名瞪了一眼的謝铮也覺得茫然,隻是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咔嚓”一聲,好似骨頭斷裂的聲音。
剛剛邁出一步的沈南卿也循聲回首,隻見洛煜一直被謝铮拽着的手臂以一種詭異的姿态扭曲着,而洛煜整個人直直地蕩了下來。、
雖洛煜仍舊雙眼緊閉處于昏睡不醒的狀态,但他眉頭緊皺,俊逸出塵的面龐好似一個剛出爐的小包子,每一個褶都透露出痛苦。
沈南卿唇齒輕啟,瞳孔微顫,餘光瞥見不遠處穹音閣的弟子,沈南卿快步走至謝铮身旁低聲道:“你快些給他接好啊!”
謝铮卻不以為意,随意地握緊洛煜的肩膀與小臂想要替他接上,可誰知謝铮才抓住洛煜的小臂,還沒來得及動用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