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冷冷的,好似四五月山中的泉水,透着乍暖還寒的冷意。
雖不是疾言厲色,卻也能平息穹音閣萬千弟子的憤懑之情。
洛煜左掌帶着療愈的聖光緩緩撫過他脫臼的右手,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不悅。
待到右手全然恢複如初,洛煜淺珀色的眼眸無甚情緒地望着謝铮,但僅一瞬他便收回了視線,緩緩沖沈南卿與謝铮行禮。
行禮之後洛煜并未多言,率領着穹音閣衆人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看熱鬧的衆人也如潮水一般退了個幹淨,徒留謝铮與沈南卿在原地回想心魔幻境的種種細節。
眼瞧見沈南卿要走,謝铮搶先一步攔住她去路:“小沈師妹,無論你理不理睬我,我都已經牽涉其中,幕後之人已經注意到我,我的命運已經偏轉,這是無可改變的。”
沈南卿又何嘗不知道幕後之人已經注意到謝铮,她也知道此事多半已成定局非人力可改,但每當她想起那原本該屬于謝铮的錦繡前程……
那本該屬于謝铮的錦繡前程都被她毀了……
許是看出沈南卿眼眸之中那隐而不發的内疚,謝铮笑道:“順風順水未必好,坎坷多險也未必是禍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從不信命由天定,我隻信人定勝天!”
說話間,謝铮再次将那隻斷掌遞送到沈南卿的面前,将那些紋路清晰地曝露在陽光下。
他擡眸問沈南卿:“你信嗎?”
秋風動,送來不遠處的秋海棠,一瓣海棠花瓣正巧落在斷掌處,将原本被生生砍斷的命線重新銜接。
沈南卿的指尖輕輕按壓住那瓣海棠花,隔着薄如蟬翼的花瓣,沈南卿感受到屬于謝铮的溫度。
她指尖緊緊按住那瓣海棠,長舒一口氣:“我信。”
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
謝铮第一次進入沈南卿房内,雖恪守君子德行不四處亂看,但心中卻仍有幾分好奇。
明明屋内隻有謝铮與沈南卿二人,但是沈南卿卻沏了三盞茶。
茶香袅袅,水汽氤氲,兩人端坐,好似料定了什麼人會來一般。
而下一瞬,這屋憑空出現了第三道身影,一身素色錦衣的洛煜。
洛煜才現身,整個房間便被三道屏障包裹,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沈南卿将沏好的茶遞送至洛煜面前,洛煜淺珀色的眼眸落在沈南卿身上:“多謝沈姑娘,無論是這杯茶,還是今日的那番話。”
還未等沈南卿回話,一旁把玩着茶盞的謝铮重重地清了清嗓子:“你特意過來一趟,總不是為了道聲謝吧!”
聽到謝铮的話,洛煜也不惱:“今日心魔幻境拉二位入境絕非偶然。”
此事,沈南卿與謝铮從沈夢沅刻意拖延的那刻便知曉,所以二人都無甚表情。
洛煜:“我今日會起心魔也絕非偶然。”
聞言,沈南卿與謝铮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沈南卿:“此話何解?”
洛煜緩緩取出一樣物品推至沈南卿面前,解釋道:“此物乃是我與绾绾的定情之物,早已被師……“
“師”字才出口,謝铮眸色深深橫掃了一眼洛煜,手中握着的茶盞裂紋頓生。
雖然洛煜不懼謝铮,但對于當年蘇绾绾的事情,他到底還是心懷愧疚,話音一變:“此等舊物早已被許洋銷毀,理應不會再出現了,可今日卻有人将此物送入房内……”
“哼。”謝铮冷哼一聲,勾唇冷笑,“一件舊物便可勾起你的心魔幻境,你還當真是廢物!”
說話間,謝铮餘光瞥見沈南卿的眼神一直落在茶盞的裂紋之上。
一時心虛的謝铮曲指輕掃過鼻尖,默不作聲地用靈力将茶盞恢複如初。
而一旁的洛煜并未因為謝铮言語刺撓而生氣,他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無甚情緒的模樣,隻是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方絹帕推送至沈南卿面前。
沈南卿在洛煜的示意下輕輕掀開那方絹帕,素淨的絹帕上隻有幾塊結團香末。
指尖蘸水,沈南卿用指尖輕輕化開那麼一點送至鼻尖下嗅聞。
刹那間,沈南卿心煩意亂,燥熱難安,種種前世被欺淩的記憶湧上心頭。
幾乎是一瞬間,謝铮便察覺到沈南卿的異樣,立刻運用靈力替其驅散藥性。
神志清明的沈南卿右手緊攥成拳,牢牢合緊這方絹帕,手肘死死抵着桌面,長舒一口氣。
僅僅隻是用水化開了這麼一點,效果都如此猛烈,更不用說燃燒過後的效果了。
沈南卿擡眸望向洛煜,神色是難得的嚴肅:“不知洛師兄從何處得到此物的?”
洛煜輕抿一口茶水:“此物是在我日常熏衣的香爐裡發現的。”
聽到洛煜的話,沈南卿心猛地一沉。
“喲!”謝铮冷冷一笑,“真蠢啊,連有人往自己常用的熏香裡加料都不知道!”
聞言,洛煜仍舊毫無心緒起伏,輕抿一口熱茶,絲毫不在意謝铮的話。
而在一旁的沈南卿則在細細回想剛剛香末的顔色形狀與效用,此物倒與傳聞之中的某樣物品意外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