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裡的人不是辰道。
但棺椁裡的人沈南卿認識,是沈夢沅。
既驚又悲,沈南卿壓抑着所有的情緒細細檢查了一遍。
眼前這具屍體确實是沈夢遠的。
看着那個蒼白的面孔,沈南卿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可終究還隻是輕輕擡手擦去屍體面容上的髒污。
“她死了,你竟然會為她感到難過?!”
虛空之中又驚又歎的聲音驟然響起,讓沈南卿立刻警覺,眨眼間便閃身擋在仍舊昏睡的栗子糖身前。
還未等沈南卿辨别聲音發出的方向,一道挺拔的身影便閃現至沈南卿面前。
心中明明已經有了猜想,可當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真的毫無任何阻擋顯露在沈南卿面前時,她還是胸口一窒。
相比之下,辰道倒是要自然得多,仍舊是平日那副和藹可親的掌門模樣,隻是眉目間多了幾分癫狂。
辰道問:“你明明知道這個沈夢沅處處嫉恨你,妄圖殘害你,我替你除了她,你為什麼要難過?”
還未等沈南卿答話,辰道說:“所有自私自利的人都該死!所有使龌龊手段暗中殘害别人的人都得死!”
辰道擡眸望着墓頂,眼裡怨毒的目光若有實質定能所向披靡。
“你嘴裡的該死之人不正是你自己嗎?!”沈南卿一手捏盾護住身後的栗子糖,一手暗中握劍提防,“你殺人奪氣來助自己得道飛升南道不是自私自利?你暗地布局算計所有人難道不是龌蹉手段暗中殘害别人?”
沈南卿緊緊盯着辰道的眼眸,似乎想要從中找出那麼一絲愧疚。
很可惜,她隻聽見一句脫口而出的“我不一樣”。
辰道:“我求道成仙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我是我為了天下萬民和所有得道飛升的人!你知道現在位列仙班的是怎麼樣一群人嗎?拉幫結派,自私自利,隻要有那麼一點不順意就會降下天災讓人們飽受折磨!而我隻是借用他們的靈氣去替所有人肅清仙界!我何錯之有!”
眼前的畫面一點點模糊,耳畔熟悉的聲音逐漸與記憶中的聲音重疊。
那是沈南卿第一世第一次見到辰道,辰道站在青城山上,和藹的目光撫慰四方:“修仙所求不過護佑四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字字句句教誨刻在沈南卿的心中,數年間皆以此為标準。
可現如今,眼前人容音未改,卻癫狂地仰天長嘯:“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和一!我即是衆人,他們為我獻出生命有何不可!”
沈南卿手中的劍越握越緊,她乘其不備,搶先刺向辰道。
爆閃咒符起手,沈南卿殺招盡顯。
占盡先機的沈南卿卻連辰道的衣擺都未曾碰到,就被一陣罡氣震飛數裡,重重地砸在墓地牆上。
霎那間,沈南卿口中腥甜四溢,眼前血沫橫飛。
她強撐着站起身來望向角落的栗子糖,見她無虞,心勉強稍安。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辰道輕輕拂去衣擺上的血沫,“你巅峰時期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不用說現在的你,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學會刻靈術的?”
沈南卿一邊心中暗自盤算着時間,一邊緩慢開口:“是從一個表裡不一的堕仙處學會的。”
聞言,辰道并未繼續追問,反而冷笑幾聲:“小聰明太多了反倒是不讨喜了。”
話音未落,辰道微微一擡手,躺在角落的栗子糖迅速飛至他手邊。
大手牢牢掐住栗子糖細長的脖頸,看起來隻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輕松折成兩半。
見狀,沈南卿本準備提劍殊死一搏,可誰知辰道笑着說:“我不會殺你們的。”
這意味不明的笑容讓沈南卿心口一涼,接下來她便聽見辰道笑道:“說來我還要感謝你的小聰明,你想戳穿我假死的事,讓所有人認清我的真面目,所以你在下墓之前故意賣了一個破綻,讓其他所有人都跟着下墓。”
辰道每說一個字,沈南卿的心就涼上一分。
辰道聽着墓道口傳來的動靜,微微一笑:“說來真要謝謝你,給我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
當最後一個字音落地,沈南卿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聽着門外的聲響,高喊一聲:“快逃!”
剛至左右耳室的宋時缊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腳步一頓,眸光深深的望向遠方。
“我好像聽見沈南卿那個妖女的聲音了!”
聽見沈南卿的聲音,冰炫怒火攻心,大手一揮:“青城山派的弟子們随我一同抓拿沈南卿這個叛徒。”
而唐澤滴溜溜的目光掃過滿滿當當的耳室 :“我們守墓室入口,以防被人包夾。”
郁辰的視線在冰炫和唐澤之間來回梭巡,卻問宋時缊:“宋賢侄,你以為如何?”
宋時缊臉上仍是那副笑意:“兩位前輩言之有理,時缊作為晚輩,自然聽從各位前輩們吩咐。”
聽着宋時缊的話,郁辰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暗中不動聲色地按住郁秋池。
兩人談論兩句話的功夫,冰炫與所有青城山派弟子便已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是正巧,還是故意,青城山派弟子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一刻,整個墓室驟生一陣陣濃稠的霧氣,似綢緞似绫羅纏繞着,讓人迷失方向。
身陷層層迷霧之中讓本就不安的郁辰更加謹慎,他小心翼翼地将郁秋池護在身後,一邊總有意無意與宋時缊搭話确認宋時缊的位置。
而借着迷霧的遮掩唐澤率領所有的部下進入了耳室……
“一個貪婪成性,一個謹小慎微,一個感情用事。”辰道笑道,“沈南卿你竟然指望這樣一群烏合之衆來對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