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柳澈的人生仿若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分明知道他要好好學習,當下他隻有學習。他的目标很明确,他的道路很明晰,可他的未來,卻并不那麼清楚。似乎在他看不見的,很遠很遠的彼方,總有什麼東西,不時發出陰森的獰笑,總在靜卧着等待他,令人不得不時時提心吊膽。
他分明知道自己應溫柔待人,可若非每七日與妹妹的一次會面捂着他的心口,他早已支撐不住。
直至此時他才明白,他的母親必然也是經曆了太多的離别起落,才無法對他們兄弟二人笑容相待。
一個并沒有被歲月溫柔以待的人,是不能奢求他溫柔對待這個世界的。時間用她的笑容換來了她的成長,可她依舊能盡力溫和地對待她的骨肉—————從這個角度來說,柳月已經做得很好了。
人的一顆冰心也不一定就完全代表着冷酷無情,也不見得就是傲雪淩霜,或許不過是碎得太多,終于怕了,倦了。
分明說好的十年寒窗,可他僅用了七年,便将所有經典巨著倒背如流,古來聖賢至道信手拈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項不落,樣樣精通。
可這七年來日日起早貪黑,懸梁刺股,廢寝忘食的學習早已徹底折騰壞了他的身子,若非少年人憑着一股狠勁兒硬生生挺了過來,隻怕是早就要撒手人寰。
各種苦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可一個少年人的堅持向來是沒人攔得住的。
隻是沒人知道,當那雙絕美的鳳目下烏黑發青,不人不鬼時,一個小姑娘甜甜地喚一聲哥哥,便能令他感覺到,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終于保護了他的家人。
也沒有人知道,某年的一個雪夜,柳清拖着滿背的傷痕,穿着單薄的舊衣爬出魔窟,昏倒在雪地裡時,那種絕望和釋然。
他被一個銀鞍白馬錦衣青年送到了唐府。那青年舉止間氣度不凡,右頰上有一枚精巧的黑痣。生得奇絕清秀動人,甚至有幾分狐媚。卻不像姜先生那庸脂俗粉,讓人見了就心煩。
柳澈趕忙接過柳清,他的弟弟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唯有右手上被青年清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