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追了三天,身上的幹糧差不多見底。
缇契出了黑河谷就是放歸水中的遊魚。
草原是他的故鄉。
他在第八天的夜裡折回長橫關,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圖可羅。
項伯臻不是個好人,看不慣他的人背地中都叫他項羅刹。
他認識龔潇升。
那是個憨實的年輕人,長橫關的砂礫與河谷的風養大了他,他們也曾在格客山的土地上縱情歡笑飲酒。
他忠于大煜,即便早早喪母,龔不凡沒有再娶續弦,也把他教養的很好。
那不是個殺伐果斷地孩子。
卻也不該就那樣死去。
項伯臻一腳踹開牢門,帶着滿身無處發洩的煞氣。
一生忠義的老将沒有虐囚的嗜好,他芝蘭玉樹的殿下更不必髒了手。甚至為了讓圖可羅不在他趕回前流血身亡,桑珏請動了随軍的太醫為其診治。
是以圖可羅隻是少了隻手掌,縛着手腕三倍粗的鐵鍊,仍有餘力像條瘋狗似的枭叫。
“就是你留我的命,項氏子,你要後悔。”
“你不如在戰場上殺了我,那你還算項家的好兒郎。”
“來見了我卻要如同見了孫子,當年在西邊,我殺的最多的就是你們項家人。”
項伯臻笑了聲,反坐下來,揚了揚下巴。
“将軍是貴客,去,阿一,請将軍喝杯水,慢慢說。”
項伯臻身邊的親随應了聲,上前掐着圖可羅下颌,鐵鉗鉗斷半嘴的牙齒,扯出舌頭,紮滿細密的針,末了,灌進去一杯生鹽水。
他不是善人,手底下自然也沒什麼佛陀。
阿一掐着圖可羅的脖子,鹽水下不去便長期的浸泡着傷口,等到吐出來,圖可羅的嘴已經腫出一圈。
卻偏偏不見什麼血色。
圖可羅不吃他這套,喘着氣,倒像是渾然不覺痛,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口齒不清的嘿嘿笑起來。
“項家人,點子硬。”
“骨頭挖出來,也不吭聲。項家的女人,死在我軍前,我養的狼狗,吃的可香。”
“那肉烤起來嫩啊,比草原上…”
項伯臻知道他說的是誰,項家上一輩的大小姐,他的姑姑。
阿一一腳踹上圖可羅的臉。
圖可羅歪着臉,吐出帶血的牙,大笑道
“她比最嫩的牛羊還嫩,肉白的像是瓊脂!”
項伯臻指了指鐵杵,身後便有親随上前,細細的敲碎了圖可羅四肢的骨頭。
圖可羅沒叫疼,汗珠從他額頭滲出,他擡着頭一邊笑,一邊雙目赤紅的看着端坐上位的項伯臻。
項伯臻靠在椅子上,單手撐着頭。
他看膩了這種眼神,圖可羅這種硬骨頭,他不怕死,也不怕痛。
折磨他沒有意義,但是國仇家恨的債,得要他一筆筆的還。
項伯臻揮了揮手:“阿一,聽見了嗎?”
“将軍剛剛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敲碎的骨頭我要,他的皮也得挂上長橫關的城牆。”
“将軍愛吃肉?”
“那就請将軍吃好喝好,肉要片的薄,酒也不能少,一片片淋上酒,點着了燒熟。”
“到時候,再請我的小隼,來和将軍同席用飯。”
他手底下的人是跟慣了的,阿一雷厲風行,項伯臻也懶于費神。
走出地牢的時候,他聽見圖可羅的狂笑。
項伯臻要把他的肉一片片的剮下來,可是越是痛,圖可羅就越是要笑。
“項氏子!”
“去逃!去殺!”
“等草原十部迎來它新的主人,你和你的太子,你們孱懦的中原人,還有大煜遼闊的土地!”
“都要拜服在草原天神的腳下!”
“我等你…我等你來地獄裡…”
“給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親随緊張的看着項伯臻,可是他腳步都不曾停駐。
這樣的話他聽得太多,他不在乎。
草原十部有它新的主人。可是那又如何?
大煜富有十六州,未來的主人隻能是他的太子殿下。
項伯臻随手将披風解下放到親随手中,邁步掀開營帳的帷幔攥在手中。
桑珏站在營帳裡頭看着他,項伯臻眼神柔和了些,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對了,将軍的舌頭,記得幫我留下腌好。”
“君臣本一體,他今日的祝詞,他跑掉的王子也該要聽到才是。”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隻說
“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