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空白一片。
也沒有在憐憫誰。
隻是喟歎般,聽見了遙遙傳來的更鼓聲。
“天中五更,神鬼不藏。”
……
黑雲騎在長橫關又待了幾日。
桑玉夕來的時候,桑珏同龔不凡站在一處,正在軍營看人練兵。
黃沙散漫。
站在高台上的桑珏實在過于鮮明。
桑玉夕看着他,忽然就紅了眼眶。
她忍住酸澀的淚,仰起頭,抓緊了抵禦風沙的頭巾,沖着桑珏笑。
“一别經年。”
龔不凡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眉目慈和。
“連玉夕,都這麼大了。”
“光陰易去,孤也猶記得,當年龔老教我彎弓勒馬時,竟仿似昨日。”
“是啊。”
龔不凡長歎一聲。
他帶着傷,動一動都是對這把老骨頭的折磨。
這些習以為常的痛楚,此刻竟也讓他疲憊不堪。
“猶記得…猶記得。”
“當時桑哥同項小爺出去的時間多些,葵姊又體弱,你便總跟着小世子,翻了院牆來找忠路。”
“忠路愚鈍,一套槍法怎麼練也練不明白,我拘了他在家中練槍,那便是誰來,他也不會跟去。”
“除了你,小太子。”
龔不凡眼神迷離了一瞬間,卻停下不肯再說。
這才十月裡,迎面來的風,卻讓他感到寒冷。
這是心疾。
“那是潇哥心善。”
“我幼時貪玩,縱有臻彥在,潇哥也憂心我出事,最終隻得陪我胡鬧。”
“龔老。”高台下頭,軍陣高喝了一聲。兩人看過去,俱是沉默,桑珏垂了眼:“剝皮之仇,他們隻要敢落到手中,臻彥便能叫其不得好死。”
“可是匈奴的仇,隻能慢慢報。”
“今日我願以太子之身許願,待來日,大煜的旗幟要立在草原的部落裡,今日與我們為敵者,來日都要死在我們的刀下。”
“潇哥的仇,還有大煜千萬黎民百姓的恨,珏夙興夜寐,卻無一日敢忘。”
“草原十部。絕不會再生出一個敢于觊觎大煜的王。”
“所以,您需保重。”
龔不凡沒有說話。
高台下,項伯臻也趕到,一身風塵,站在桑玉夕後頭幾步,校場的外頭,也就那般望着他。
他說了聲“孤先走一步”,下了高台,徑直往那兩個人去。
桑玉夕撲進他的懷中,項伯臻也從外頭走了進來。
長明在空中盤旋幾圈,落在龔不凡的面前。
他看着它,再歎一聲,忽然笑了。
副官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龔不凡揮揮手,沒要他攙扶。
顫巍着起身,長明站到他的肩頭。
“還是個小子。”
“怎麼說也是場勝仗,哪有這般死氣沉沉的道理。”
“圖可羅也算是塊硬骨頭,長橫關前等着吃肉的豺狼。”
“龔家守了長橫關這麼些年,臨了,也終于不算毫無功過。”
“也算是對桑哥,有了個交待。”
“該高興才是。”
副将懂他的意思,高台上鳴擂鼓,下頭校場有人擡起頭,有人喊:“長橫關——大捷!”
“長橫關大捷!”
桑珏愣了一刻,與項伯臻對視,回頭看向高台上。
已然找不見龔不凡。
“長明呢?”
風拍起千重浪聲,長空中,鷹隼鳴叫。
長明落在項伯臻臂彎,項伯臻伸手,解下長明踝上紅綢,塞入袖中。
在人群呼和的回聲裡,項伯臻俯身貼到桑珏耳邊。
“東西,桑岚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