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要為公主造勢了。
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僚牧沒有什麼不懂,自然也沒有什麼不願,隻應“是”。
雪小些的時候,一隊黑雲騎騎兵護送着流民進了城。
今日初雪,又及雪大,街道上行人不多,倒是家家戶戶有閑人都開了窗,溜縫瞧着這一行人。
雖然未曾見過,但是有流民在城外一事,住在城中的人總有耳聞。
在這樣小的地方,幾乎藏不起什麼秘密。
桑玉夕站在戚宅門口,立在寒風萬仞中,穿着同衆人一般的粗麻棉服,她手中的粥勺一直舞動着,在初冬的大雪裡,汗水融化出雪水,她的棉服内外都濕透。
可是她仍舊是不同的,白淨的皮膚,黝黑的頭發。
不是那種貧瘠所豢養出的蒼白,而是真正的,顧盼間都玲珑剔透,與天上的白雪一時間竟無差别的純粹。
總歸是不常見的,打眼便能瞧出她的矜貴。
長柄木勺攪動着大鍋中的米粥。兩側有黑雲騎肅正着秩序,燕晚歸今日又是個仆婦模樣守在她身邊,接過前來打粥人的碗,遞到桑玉夕手中。
這會的雪不算大,随着消息散開,人群愈長。
桑玉夕又望了眼看不到頭的人群盤算着,這樣長的隊伍,隻怕是到天黑仍打不完。而今日天色不算好,她隻唯恐晚些還要下雪。
她手上動作不停,卻遣了點翠刃喬裝的侍女,去後頭喚人來幫忙。
不一會便走出兩個婦人,其中一人正是梨花她娘。
梨花她娘站在桑玉夕身後,說:“公主,我來,您去歇會。”
桑玉夕卻搖頭。
“時間急迫,我隻怕晚來下大雪,田姨,你與秋姨也來幫忙,多拿柄勺子,多一個人,總歸快些。”
前來打粥的人群裡也不止有流民。
迎關郡本就魚龍混雜,唯獨卻隻有苦難共通的,入了冬誰都不好過,冗長的隊列中也不乏迎關郡本地居民。
“這又是打哪來的貌美小娘子?”
人群未曾見過桑玉夕,卻頂多隻當她是哪家好心的閨閣小姐。
偏桑玉夕又不同。
她穿的太樸素,荊钗布裙,幾乎又與一般人家的姑娘别無二緻。瞧不出來路,打量的目光又太多,自然有人也起了别樣的心思。
卻說到底,無非是越不過周遭的黑雲騎去。
于是出口的話便愈發口無遮攔。
“放肆!此乃大煜公主!”
忽有爆喝一聲,人群寂寂。騎馬遊走人群外的黑雲騎小隊長面色肅殺,赫然間,已是腰間長劍出鞘。
這自是有桑珏的安排在其中。
荊钗布裙、為的是幹淨利落,這是桑玉夕自己的選擇。
卻不必要隐瞞身份。
一味地隐瞞身份,以桑玉夕之容貌,便容易節外生枝。既是“公主心善”又是他的妹妹,那麼從頭便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桑玉夕察覺動靜,看向這處。便見方才出言冒犯之人已然跪在地上,人群皆低下頭,隻不敢再看她。
她似乎成了比這風雪更令人懼怕的存在。
這樣的動靜,坐在聚财樓閣樓包廂中的桑珏自然亦能盡收眼底。
杯中的茶水微涼,包廂中除卻他與項伯臻并無第三人。
他不再能幫上桑玉夕什麼,這是他的嬌嬌自己選擇的路。
其實衆人皆不知他為何要為桑玉夕造勢,或許以他人看來,他所求似是拉攏人心,故而順勢推嬌嬌至台前,做那個人聲鼎沸中簇擁的心之所向。
但若僅止于此,其實又何必是桑玉夕?
恐怕諸人中唯有項伯臻懂,他不是在造勢,卻是要造神。
“馬頭幫近來可動作?”
窗棂上已有薄雪一層,桑珏看着那層積雪,卻其實沒未曾真正看着它。就如同他問着馬頭幫,卻是借着這個問題,問着另一個人。
那個仍在皇城,坐居馬頭幫幕後的女人。
她羅織起這張覆蓋東部六州的大網,獠牙指向王座。
三皇子妃、草原的公主——丹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