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富江拉住了我。
她那雙柔軟的手臂扶住了我的肩膀,讓我将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
“你是想救她嗎,真夜?”她在我耳畔問道。
我好像并沒有完全聽清楚她在說什麼,但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富江于是拉着我在一旁坐下,然後,她獨自朝那灘血泊走了過去。我看着她蹲下了身,卷起了衣袖,又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把小刀。
“富江……”我忍不住叫住了她。
她扭頭朝我看了一眼,因為長發垂落擋住了大半臉頰,眼神看不真切,但她确實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再次朝我确認:“真夜,你想救她對吧?”
沒錯,我是這麼想的,但我沒想過要通過這種方式。或者說,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不論是對富江還是對那個女孩來說。可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不是嗎?也許就在下一秒,她的呼吸就将永遠停止,一切再也無法挽回了。
“是……我想救她……”我說。
富江于是轉頭舉起了刀,就在她要刺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一陣刺痛,幾乎不受控制地起身向她走去。
一團鮮紅的、活動的血肉落進了女孩的傷口裡,很快消失不見了。随即而來的,是原本已經細不可聞的心跳聲漸漸響了起來,女孩的眼睫似乎也動了動。就在這時,救護車終于趕到了。
因為富江被血染紅的半條手臂,我們也被一起帶去了醫院。但等醫生拉開她的袖子查看時,那裡已經沒有傷口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醫生似乎吓了一跳。
“幹嘛大驚小怪,”富江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是那個人的血,沾到了而已。”
“是這樣啊,”醫生松了口氣,又忽然看着我道,“不是,那你們為什麼不說啊,還跟着來做檢查。”
“吵死了,還不是被你們拉着來的嗎,”富江不耐煩道,“又沒有人問我。”
在富江的訓斥下,那個醫生和所有人一樣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他唯唯諾諾地起身要離開,富江卻叫住了他。
“喂,剛剛送來的那個女孩,身份應該查清楚了吧,她叫什麼名字?”她問道,一副隻是随便說說,并不很關心的樣子。
那個醫生立刻十分殷勤地回答道:“她叫田中玲枝,你們應該是一個學校的學生吧?”他期待地看着富江,似乎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說的話題。但得到答案的富江已經沒興趣再和他說話了,直接把隔簾拉上了。
等她的腳步聲消失不見了,富江拉着我和她一起躺倒在病床上,小聲地說:“真夜,你知道要怎麼做吧。”
我明白她的意思。富江的血肉能帶來新生的力量,但也會逐漸把那個叫田中玲枝的女孩同化成為另一個“富江”,就像當初的小島陽子。所以,等那個女孩的身體恢複正常後,我就要盡快讓她喝下我的血液,終止她的“同化”。
但是,想起那些來自靈魂深處的呐喊,我不由得顫抖了起來。我真的,要殺死“富江”嗎?
田中玲枝已經轉進了普通病房,聽說她的情況還不錯,連醫生也很震驚,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醒過來。
我站在她的病房門口。隔着房門,我聽得見她的呼吸,很平穩。顯然,那些緻命的傷口已經被富江的血肉修複了。但是,在我心口的位置,那把劍一直沒有動靜傳來,是因為給它成長的時間還不夠嗎?
如果在它還沒長成之前殺死它,是不是,就不用聽到那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呢。
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去的時候,有人忽然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是?”我轉過頭,和面前那個女生幾乎同一時間發出相同的疑問。
“原來你就是發現玲枝的人啊,”聽我說完,她合起雙手,“真的太感謝你了,原田同學!如果不是你,玲枝肯定就……我真不敢想象……真的……謝謝你了!”
她十分鄭重地感謝過後,介紹自己名叫柴山綠,是田中玲枝的好朋友。
“所以是她的家人告訴你她在這裡的嗎?”因為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她那過于真摯的感謝之情,我随口找了個話題問道。或許也是出于保護未成年人的緣故,自殺者的具體信息也沒有流露出去,隻是因為身上的校服過于明顯,大概的知道是個學生。所以柴山綠之所以能知道自殺的是自己的朋友,應該是家裡人告知的吧。
沒想到,她卻沉默了。良久,她才重新看向我,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昨天,在玲枝自殺前,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