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珩在下棋方面并不精通。

有人說棋風上便能看出這個人性格如何，蕭君珩的棋便完全能印證他之前那番并不适合當儲君的說法。

過于坦率、直接，絲毫不會走一步看十步，将自己的目的完全暴露在梁儲的視線中，梁儲微微一笑落下一子：“你輸了。”

蕭君珩垂頭笑笑：“是殿下下的好，奴才甘拜下風。”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通傳——“太子到——”

梁儲一愣，他沒想到梁衍會親自找到他宮中來，畢竟他隻是拉着人喝喝茶下下棋罷了。

就如此寶貝，不願意叫人肖想？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屋裡人都起身行禮，梁儲隻是微微屈膝躬身。

梁衍走進來，視線第一眼便落在了跪拜着的蕭君珩身上，他的眼色晦暗不明，良久終于移開目光：“都起來……兄長最近身體如何？”

梁儲起身，他與梁衍差不多的身高，隻是因為長年的病重導緻腰背微彎，氣勢上看着要比梁衍矮了不少。

蕭君珩則在一旁感概，明明單單看梁儲的時候覺得這人已經夠出衆的了，即使病弱也擋不住周身散發的貴氣，可與梁衍一同站在一處，竟是被比的什麼也不是了。

“多謝太子關懷，身子嘛反正都是一個樣，不算好但也不太壞。”梁儲不亢不卑。

梁衍點點頭，見蕭君珩盯着他的臉發起了呆，心中覺得有些好笑，他沒再接梁儲的話而是轉向蕭君珩：“剛才下棋輸了？”

“……”蕭君珩沒聽見。

寝殿中的宮人都暗暗吸了一口涼氣，誰不知道這太子下手狠辣，這小太監竟然公然無視太子，估計是小命不保了，可惜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了。

劉德全輕輕咳嗽一聲沖着蕭君珩使了使眼色，蕭君珩慕然回神疑惑地望着梁衍，梁衍挑眉：“孤問你下棋輸了？”

蕭君珩點點頭：“回殿下，是奴才棋藝不精輸給了大皇子。”

“給孤丢人。”梁衍淡聲。

蕭君珩垂下頭領了這句指責，他默默退到梁衍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絲毫沒有半點逾越，沒有任何恃寵而驕。

梁衍有些好笑地看着蕭君珩裝腔作勢，做給誰看呢，恐怕該看出來的都已經看出來了，看不出來的小喽啰也掀不起什麼花樣。

他坐到踏上盯着棋盤看了一會兒，他不說話也沒人敢出聲打擾。

終于，梁衍擡擡頭：“我與兄長切磋一下？”

梁儲扯出一抹笑，他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記得上一次和太子下棋還是七八年前你剛從宮外被接回來的時候。”

梁衍被送出宮的時候隻有七歲，就連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都是依偎在家人的懷抱中，身為皇子的梁衍卻面臨着生存的難題；再回宮他十七歲，五年他終于坐上的太子的位置，到如今穩穩當當也已經做了三年了。

旁人說起來風光無限，個把心酸倒是沒有人再去探究了。

梁衍聽梁儲提起舊事，臉上也沒有絲毫愠怒，蕭君珩卻在二人之間隐隐看出了電光火石間的交鋒。

梁儲執黑先下一子，梁衍執白緊随其後。

棋局持續了許久，梁儲宮中的安神香換了一支又一支，他的臉色也因為費心費神越發蒼白，撐着桌子的手微微顫抖着。

旁邊侍奉的太監為他擦得汗險些能浸透一整條毛巾，梁儲終于揚着慘白的笑擡頭：“太子何必吊着我呢，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蕭君珩聞言不由得又湊近棋盤，這陣子他也和梁衍下過棋，這男人下棋的時候絲毫不會手下留情，總是幹脆利落地在最少的時間内将他逼到險境。

可這盤棋，梁衍的明顯少了不少戾氣，有許多次甚至都露了破綻給了梁儲不少機會。

梁儲也因此以為自己有機會取勝比平常更為認真，可下到最後卻發現他早早就沒有了退路，梁衍早在暴露出無數破綻時就已經将最後一步算到了。

這一局，從開始就沒有赢的可能性。

梁衍落下最後一子：“承讓了，大哥。”

梁儲歎了口氣揮揮手遣散所有宮人，梁衍也使了個眼神讓随行的人都下去，蕭君珩四下看看想要跟着劉德全一起出去，桌面被梁衍輕輕叩響：“你準備去哪兒？”